接到约见电话后,路宸内心是复杂的。
挂断五次,在对方锲而不舍的追击下,他无奈妥协了。
为了掩盖罪行,郑东城给他请的是最好的医生,用的是最好的药,那么重的伤,短短不过半个多月,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
只是内心的纠结,却日渐增长。
“你怎么来了?”
“很惊讶吗?这医院本来就是我郑氏名下的。”郑岚站在草地上,神色笑盈盈的。
“还以为闯了那么大的祸,郑先生一定会把你严加看管起来,看来我低估了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溺爱程度。”路宸不无嘲讽道。
“或许吧,但没办法,谁让他只有我一个女儿。”郑岚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的囧境,面对外人,她脸上挂的应该都是成熟稳重的神色。
“那郑先生挺可怜,有空我会记得给他上柱香。”路宸道。
郑岚眉眼一抽,看向天边的云彩:“风光明媚,天色正好,既然过来了,说这些冷嘲热讽的话有意思吗?都是成年人了。”
听到这话,路宸不由打量她一眼,道:“原以为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人是你,却没想到短短几天不见,郑小姐已经沉稳了起来。”
郑岚勾唇:“路宸,你不用怼我,我们之间的立场本来就不该是敌对的,能成为朋友,对大家都有好处。”
路宸诧异挑眉:“朋友?我想我的立场已经很清楚了,郑大小姐难道没有自知之明?”
她那一身伤拜谁所赐一目了然,托她的福,他差点就可以两眼一闭见到他早已离世的父母了。
这样的伤害,她竟还敢出现在他面前,甚至还说跟他交朋友?
路宸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如果不是幻听,这郑大小姐脑子也太抽了吧!
“我这人最大的优点是认清现实,放心,我清醒得很。”郑岚道,“不过你既然同意见面,想必对我们的立场也不那么坚定。”
路宸嗤了一声,懒得跟她废话。
“不是说知道我的身世吗,直说。”
要不是郑岚拿这话诱惑他,他绝对不会跟这个疯子见面的。
他是段睿曦的助手,段家的义子,周浅夏的朋友,不管从哪个立场出发,都不应该跟这个女人有任何瓜葛。
但他却挺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每一个人来到世上都并非偶然,所以他自然都是有父母的,可他不明白,他到底做错什么或者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他父母就那么狠心把他扔在孤儿院里?
孤儿院的环境自然比不得有父母照顾的温暖,孤苦伶仃的感觉已经成为一种渗入骨子里的习惯,每每触碰,心如刀绞。
夜深人静时候,他无数次想过,自己的父母长什么模样,现在在哪里?
被抛弃的恨是有的,渴望的爱也是有的,血浓于水,总是隐隐有着几许的牵绊。
已经成人,对血缘淡了许多,即使还幻想他们的模样,也不会想着非认亲不可,但孤独如他,还是想知道自己父母是谁,为什么不要他。
这是一种执念,深入骨髓,他原以为自己可以漠视,终究还是抗拒不了。
所以郑岚抛出这个诱饵,他就只能上钩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郑岚哂笑,“你知道我也是商人,商人不做赔本的买卖,告诉你这样的消息,对我有什么好处?”
是她邀请他出来,见面后却又谈起生意来。
不过对于郑岚的举动,路宸也没多少诧异,一个什么都利用的疯子,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面色不动,淡淡说道:“既然是朋友,一辈子都是朋友,我不会出卖段氏和阿睿。”
“真狠啊,一下子就堵住了我所有的想法和可能。”郑岚也不恼,“不过你觉得,你和段睿曦之间的感情就那么纯粹,经得起所有的考验?”
路宸嗤了一声:“你不用挑拨,你是什么样的人,阿睿是什么样的人,我心知肚明。”
“看来我给你的印象很不好,实在遗憾。”郑岚道。
路宸看着手腕上的表,道:“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吧,我没时间陪你耗。”
“真不客气,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郑岚神色微冷,郑重强调,“我是商人。”
商人无利不起早,没有对等的利益,不会出手吗?
路宸看她一眼:“你费心费力调查我的身世,当然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但我认为,我站在这里,你就已经回本了。”
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闹得很僵,却还约他出来,尤其是在她被郑东城严令盯紧的阶段,说没有所图肯定是假的。
想从他手里挖情报,不付出点血哪可能。
郑岚愣了一下,想了想,道:“还真是这个理,难怪段睿曦那么信任你,这份空手套白狼的魄力,让人不得不叹为观止。”
路宸却没功夫跟她扯淡:“爱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我不觉得你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郑岚见他真走,哼道。
“你能查到的,我自然也能查到,这不算什么筹码,是我在给你机会。”路宸不为所动。
郑岚气结,直接把手里的塑料袋子扔给他:“自己看!”
路宸还就猜对了,是她比较需要他知道自己的身世,急于跟段睿曦撕破脸。而路宸是段睿曦的胳膊,想动段家,必须从路宸这边下手。
有那么好的利用机会,不用白不用。
不过这路宸比她想象中精明且难对付,隐约猜到她在挑拨,还过来见她。
不知道是对身世的执念还是他本来对段氏没有想象中的忠诚……但都不重要了,只要他得知自己的身世,她想要的效果就一定会达到。
没有胳膊的段睿曦,怎么跟她斗?没有段睿曦的段氏,又拿什么跟她斗?
这般想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得罪她的人,她不会让他们好过的。设计她的安北南,那就得做好毁灭的代价!
路宸并没有看到郑岚脸上诡异的笑容,他的注意力全被塑料袋里档案信息给吸引了。
脸色也越来越沉,最后,两手紧攥成拳,眼里一片阴霾,身子晃了晃,差点没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