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容极为古怪，饶是镇定如段睿曦，心里也不由晃了一下。
“怎么了？”
“没事。”垂下眼睫毛，顺便遮住了眸中悲伤愤恨触动交融在一起的复杂。
“感觉你有话没说出来。”段睿曦扶着他往前走。
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就算很瘦，人也轻不到哪里去。段睿曦略有吃力扶着他，脸上表情恍惚起来。
“我们之间，也要到那个地步？”
“您是总裁，我只是员工。”路宸不咸不淡回道，尽量让自己平静，颤抖的话语里面却渗出隐隐的悲伤来。
段睿曦没有回头，只是道：“相处多年，你还是觉得我们之间只是总裁和助理？”
“或许还有一层，你最不愿意面对的，你的义兄。”路宸道。
段睿曦却笑了：“从来没有不愿意面对过，你就是我兄弟。”
虽然有时候看路宸不爽，还会给他挑些刺为难他，可在路宸轻轻松松把难题解决后，他也就没有继续为难下去。
生在段家，各种阴暗的段子看多了，真情难得可贵。
至少比起身边一堆想要对他不利的人，路宸对他，无疑是可以信任的。
路宸抬眼看他，又飞快低下头：“我竟然不知道你是这样的想法，还以为自己一直是孤儿。”
而这刺耳的“孤儿”两字，全拜段氏所赐。
他一直都渴望朋友和兄弟，好容易有一个可以说得上话互相信任的兄弟，却只能生生毁掉。
一切都太迟了，没得后悔。
他们的身份，注定了一定会走到对立面去。
沉吟几秒，路宸突然问道：“阿睿，你恨段氏吗？”
段睿曦想都不想：“自然是恨的，我父母死在这里，我每一天活着，都是煎熬。”
身边的兄弟都知道，段家继承人段氏总裁的身份固然威武霸气，但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只做一个平凡人家的孩子。
有父母疼，有温馨的生活环境，而不是过早就接触了阴暗负面的东西，强迫自己一步步坚强起来。
路宸喉咙里有些涩，眸中有不明光在跳跃：“既然你那么恨段氏，有没有想过毁掉它？”
“毁掉？这从何说起。”段睿曦果断摇头，“就算再他讨厌，也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哪有人想要毁掉自己的家园。”
他父母就是生活在这个地方的，把他养大的奶奶也是生活在这个地方。
段氏里面不知道有多少肮脏的存在，但即使这样，也还是他的家。
叶落都要归根，他哪能想要毁掉自己的根？这太疯狂了。
等等……路宸不是个无端放矢的人，为什么突然说这些话？
他微微歪着脸看他，眼里锐利快速掠过：“你发现了什么，还是提醒我什么？”
路宸道：“还不确定，我需要更加确切的资料求证。”
段睿曦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你直接说。”
路宸有些难以启齿：“你有没有想过，你父母的死，或许另有隐情？”
这消息他无意中得到的，本来想告诉段睿曦却苦于没有机会，没想到在这样的场合，居然有了别样的作用。
“什么？”段睿曦也不冷静了，带着路宸朝玻璃挡风门撞了过去。
人当然没有玻璃力量大，两人理所当然摔到地上。
路宸被压下面，被砸得呲牙咧嘴。
段睿曦也摔得不轻，爬起来，却顾不上许多，抓过路宸的衣领：“你查到什么了？”
“这里人多，消息我也不确定，过些时候再详说。”路宸晃了晃昏沉的脑子，晕乎乎说道。
“我想知道。”段睿曦心急，不为所动。
路宸不回答，他半醉半醒，外表是醉的，心里却很惊醒……还不是时候。
段睿曦很缠人，一再逼问：“你知道什么，告诉我！”
两人拉扯的动作很快引起了酒保的注意，几个保安麻利凑过来，段睿曦怒目一瞪，瑟缩不敢上前。
“我们是一起的，大家别冲动。”玻璃门离外面很近，周浅夏本来就在门口游走，对于门口的骚动自然很快注意到，赶忙过来扒下段睿曦的手，一面跟保安们解释。
之前带段睿曦去结账的侍者证明了这个说法，保安散去。
周浅夏帮忙把路宸从地上拉起来，抱怨道：“这里是外面，你又是公众人物，注意影响，别让人揪住小辫子，不然明天的头条就是你了。”
段睿曦在短暂的失常之后，被围观的保安唤回了神智，点头：“回去再说。”
他差点就忘记了，这里是酒吧，鱼龙混杂之地，哪里能乱说话。
路宸并不想跟他走，但周浅夏和段睿曦一人一边拖着他离开，他只能妥协。
才出门口，便一熟悉的人娉娉袅袅往这边来，巧得让他差点欢呼起来：“林月菲！”
听得这个名字，段睿曦和周浅夏身子皆是一僵，愣住了。
林月菲本来是路过的，自从上回发生了那种不愉快的事情后，她便再没有在段睿曦和周浅夏面前出现过。
哪怕是现在，看到这两人，她也想着掉头就走。
哪里知道，醉鬼路宸一下子点破了她的存在。
林月菲很恼怒，但显然马上转身离开已经不行，只能走过来，脸色很臭：“好巧。”
“是很巧。”段睿曦看着她，整个人有些不对劲的愧疚，“你这几天，还……好吗？”
“托你的福，不错。”林月菲冷冷说着，跟路宸打个招呼，看都不看周浅夏一眼，准备离开。
路宸赶紧开口：“月菲，你要是回家的话，顺路带我一程。”
从酒吧到林家，其实不顺路。
段睿曦和周浅夏都知道这是路宸的借口，但不好说破。
因为林月菲在。
自从上次那事情后，他们对林月菲，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微妙情感。
林月菲莞尔，上下打量路宸：“不错，醉得不轻嘛。”
而后自然地推开段睿曦和周浅夏，“你们先走吧，我送他回去。”
孤男寡女，形象都很出色。周浅夏心里纠结一番，还是拉着段睿曦走了。
路宸如果能和林月菲走到一起，对他们哪边都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