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睿曦却不依不饶:“你还是不告而别了。”
周浅夏哭笑不得,这是重点?
她觉得无关紧要,但若是段睿曦在意,她也只能顺着他来走了:“那实在对不起了,当时走得匆忙,本意是不想打扰您的,没想到您竟然会在意我一个小小的人物。”
段睿曦不可置否,脸却臭得厉害。
“跟我在一起,你就那么不自在?”
自然是不自在的,而且非常不自在,她又没有受虐倾向,巴巴送上门去找人虐。
当然,这话只能烂在肚子里。
“没有。”
段睿曦脸色微微好转,但依旧是别人欠他几百万的模样。
泰山般的压力从他身上层层递出,深深感染了身侧的周浅夏,让她如坐针毡。
偷偷看了段睿曦一眼,径自推开车门。
“砰!”大开的车门,在一双大手的拉扯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再次合上。
周浅夏一脸无奈,苦巴巴看向段睿曦:“段少,你到底想怎样?”
他有时间耗,她没时间啊,回去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做呢。
段睿曦半靠在驾驶座上,眉心微微蹙起,眼神深邃,偶尔流动一丝丝的光点。
像是在努力思考什么问题。
周浅夏看着那放置上门把上的大手,眉心跳了几跳。
看样子这任性的段大少爷是没打算轻易放过她了,可是她也没那么好忽悠,警惕起来。
“虽说上次我砸伤你,却也是因你有错在先,且我也照顾你到痊愈,算是扯平了,你别想趁机敲诈。”
她现在几乎算得上一穷二白,就算段睿曦有心在她身上撸毛,估计也只能撸出几根新生的汗毛了。
段睿曦闻言轻嗤一声:“就你也值得我敲诈。”
没有当然是最好的。
周浅夏松了口气,一颗心却始终高悬于喉咙,极为不安的卡着。她抬手将胸口的气息顺了顺,再度开口。
“既然不想在我身上捞点什么东西,您老还有何贵干?”
言下之意就是,要是没事赶紧滚蛋吧,平白浪费时间。
周浅夏毫不掩饰的厌嫌让段睿曦的眉峰蹙了起来,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眸中的深度,几乎将她溺毙。
周浅夏没来由打个颤,下意识往车门那边挪了挪。
靠近车门,即使段睿曦想做点什么,她也不是全无准备的。
沉默好一会儿,空气里的紧张悄悄撕裂,在周浅夏百般局促的时候,段睿曦终于发出了声音。
“你觉得自己值多少钱?”
周浅夏一怔,没提防到段睿曦会有此一问。
她又不是物品,哪会给自己标价的。
后知后觉想起,可能方才她和安北南的对话都被这人悉数听了去。
面皮一抽,别开视线,懒得理他了。
如果她的猜测成真,这人选择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场,这心机也够深了。
没有听到回答,段睿曦盯着她,再度发问。
“你觉得自己值多少钱?”
周浅夏眉角抽了抽,深吸口气,转头看向段睿曦:“段少,是不是在你的眼里,每个人都和物品一样,都有自己的价值?”
段睿曦眼也不眨回道:“不一定,有些愚蠢之辈,连物品也比不上。”
那么……她还要感激他给自己明码标价了,因为还有价值?
周浅夏暗中翻个白眼,懒得理他,解开安全带,拍开段睿曦撑在门把上的手,推门出去。
身后传来男人磁性好听的声音。
“一百万。”
周浅夏步子一顿,掏掏耳朵,感觉自己好像出了幻听?
她不可思议看向段睿曦,脑回路有些转不过来。
段睿曦以为她嫌少,眼底掠过一丝不虞,食指曲起,轻叩着方向盘。
“一次性一百万,每月十万,为期三年。”
周浅夏脸色青黑起来。
段睿曦说得这么明显,就算她是白痴也听得出来了。
捏紧拳头,一股怒火猝不及防窜了上来,她咬紧下唇,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瞪着段睿曦,好一会儿才从齿缝间挤出干巴巴的几个字:“段少这是……要包养我?”
“嫌少?”段睿曦见她面色不善,哼了一声,“做人不要贪得无厌,这已经是高层白领的薪金了。”
周浅夏连勉强挤出来的表情都僵住了。
她甚至能清楚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在叫嚣,每一个毛孔都在愤怒。
愤怒得好想拎了炸弹立马冲出去报复社会!
她忍了忍,终究是没能忍下胸口憋的一股气。
掩唇,垂眸,拉开肩包的拉链,从里面拿出一瓶水。
从容打开盖子。
段睿曦在等她的回答,并没有在意她的小动作,只当她是紧张了口渴要喝水,却不想下一秒。
“哗啦”
周浅夏手中瓶子里的水一滴不剩全泼到他身上来了。
水珠滴答从湿透的发角眉梢滑落,从立体的五官上流向下巴,没入白色的衬衣和古铜色的胸膛。
平添几分妖冶至极魅惑至极的性感。
段睿曦眯起眼睛,眼中有喷薄欲出的怒火,看着周浅夏,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危险。
“给个解释。”
那阴测测的声音,这副凶狠的模样,周浅夏几乎不用怀疑下一秒她就会被剁碎了去喂鱼。
然而,她不怕。
优雅地将皮包的拉链拉上,眼里的色泽看似平静却又压着一座火山。
“人活一口气,佛争一炷香。段睿曦,你的地位让你有高高在上的资本,可你别忘了,不是什么都可以用钱换来的。”
手扶着肩上的包带,周浅夏明明让表情看上去平静从容,可拉着包带的手却颤抖得厉害。
她站着不动,眼里的坚决带着不容亵渎的神圣。
“我生平最恨狗眼看人低的败类,段睿曦,你不是问我觉得自己值多少价吗?”
她仰头,一字一顿,逆着夕阳,宛若一座屹立不倒丰碑。
“尊!严!无!价!”
人活着就争一口气,她再穷,穷人也有自己的尊严,不是谁都可以任何将它践踏在脚底下。
安北南是这样,段睿曦也是这样,他们都是一样的……贱。
周浅夏缓缓转身,不看段睿曦若有所思的表情,颇为失望地踩着步子一步步离开了。
亏她还以为段睿曦跟安北南有所不同,其实也就表现的方式不一样,骨子里的气息都是雷同的。
段睿曦从小到大从没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他抬手拭去脸上滑落的水珠,脑子里却不断浮现方才周浅夏的样子。
明明一无所有,却脊背高挺,明明该卑微感恩,却是傲骨铮铮。
竟然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美感。
见鬼了。
段睿曦唇边溢出一丝嘲讽的弧度,哂笑开来,发动引擎。
“能征服世界的只有面包,尊严在它面前不算什么。周浅夏,我期待你傲骨弯下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