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向那个人说声谢谢,他却先开口了,声音温润动人:“顾暖,你没事吧。”
顾暖,这是他第一次当着她的面叫她的名字。
顾暖轻轻眨了眨眼,似乎想要赶走眼前的昏黑:“苏医生?”她有些不确定的出声。
“是我,我是苏云深。”温暖低沉的男中音像午后的暖阳轻轻蕴蔚在心田。顾暖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足以带给自己安全感。
“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我先带你出去吧,我们离开这儿。”
“好,谢谢你。”声音虚弱的如同就要倒下。
苏云深扶着她走出了宴会,大家都沉浸在跳舞的喜悦当中,谁又会注意那个本就没什么看头的女人呢?
只是顾暖不知道,从她转身那刻开始,墨霄凌的目光就紧紧的锁在了她的身上,第一次,那目光中带了些复杂说不清的意义。
到马路边的时候,得知顾暖是一个人来的苏云深坚持要送她回家。顾暖再三推让无果后便也接受了。
在车上,苏云深很体贴的把空调关掉了,看她一副累极的样子,苏云深有些沉默,刚到嘴边的话又活生生咽了下去。
顾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有些轻颤,薄薄的嘴唇紧抿着,似乎在忍着什么不适。
苏云深突然就有种想把她揽入怀中的冲动,面前的这个女人,真真切切勾起了他的保护欲。
到了顾暖说的地方之后,苏云深随意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H市最繁华的别墅区,看来顾暖真的是传闻中墨霄凌那个不得宠的妻子。
“到了么?谢谢你啊,苏医生。改天我请你吃饭吧。”顾暖揉了揉眼睛,脸上带着礼貌客气的微笑。
“好啊。”
原本随口而出的客套话却被对方应下了,顾暖有点惊讶。
“别叫我苏医生了,叫我云深吧,咱们都见过好几次面了,算得上朋友了吧。”嘴角轻轻上扬到一个温暖的弧度,苏云深笑着朝她摆摆手。
顾暖也笑了,她挺喜欢这个儒雅温柔的男子,像极了她小时候童话故事里慈祥的老爷爷,给人一种温暖慈祥的感觉。
不过要是苏云深知道自己在她心中是这等形象,还不得哭笑不得?
“以后,咱们可就真的是朋友啦,有什么事情也可以随时来找我哦。”
“嗯,谢谢你啊,苏先生,改天一定请你吃饭。”
苏先生?看着她消失在夜色中单薄的背影,苏云深摸了摸鼻子,看来要让她叫自己云深,还真不是一件短时间能完成的事情。
走到黑漆雕金的大门前,刚想拿出钥匙的顾暖却停了手,因为原本应该被黑色笼罩的大厅此时正亮着,暖黄的灯光在顾暖看来却昏暗不已,散发着一种诡谲的气氛。
顾暖心里颤了颤,屋里怎么会有人呢?难道是墨霄凌回来了?不可能吧,她走的时候他还在和赵子婧跳舞呢。一定是自己上班前忘记关灯了吧。
自我暗示自己想得太多,顾暖强装镇定的打开了房门,当她看见空无一人的大厅暗自叹了口气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一道冷冷的男音。
“还知道回来啊?”
对顾暖来说,这便是来自地狱的声音,感受到浑身汗毛的颤栗,顾暖轻轻应了一声:“嗯”。
这女人居然还,嗯?墨霄凌觉得自己的气就快如火山般喷发。“出去跟男人野够了,就回来打发我是吧。”
“不是的,你误会了,他是”墨霄凌居然误会她了,顾暖急的脖子都红了一片。
“别跟我说你没有,你当初为了钱死皮赖脸混进墨家,就已经够不要脸了,现在居然还想给我带绿帽子,我告诉你顾暖,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种女人!”
“不是的……我没有,苏云深,他只是我朋友啊。”顾暖抿了抿嘴唇,因为紧张又害怕,她的嘴唇已经有些泛白。
“我连你朋友都不是,却花五十万买了你一个晚上。那他呢?给了你多少钱?你是忘了你自己昨晚在我身下那副浪荡的样子了吗?”
“浪荡”两个字,如同炽热的烙铁深深的压进了身体,连同心里那份淡淡的希望,一起碾碎了。
明明最想离开的人是她,可偏偏昨晚是自己先提出来的,这种感觉就像你求着别人喂你苍蝇还要开心的谢谢人家一样。
“怎么?不说话了?”看她那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墨霄凌觉得更气。
一手掐住她纤细的下巴,墨霄凌恶狠狠道:“顾暖!我警告你!你不知羞耻那是你的事!但是你敢给我带绿帽子,我要你全家一起承担!”
听到“全家”两个字,顾暖有些着急,原来就细长的柳叶眉顿时蹙在了一起,她想反驳什么,却真的不敢了,反正心都如死灰了,那她还怕什么?
“是啊,我就是这样的女人。”顾暖瞪大着一双眼一动不动,不让那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的滑落,柔软的嘴唇微颤:“苏云深,他一百万买我一晚。那你呢?才给我多少?”
“你!”墨霄凌气的说不出话,修长的手指握成拳头,头上的青筋暴起,指节都在咔咔作响。
顾暖似乎像个死尸般的闭上了双眼,仰着头一动不动了。
可预料中的拳头并没有砸下来,只听“砰”地一声巨响,盛满葡萄酒的玻璃杯顿时碎了一地。
“你滚啊!滚出墨家!我不想看见你!”男人的怒吼堪比野狮的咆哮。
滚,他让她滚。顾暖的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笑,她早就想滚了。
从来就没有人相信过她,从小在打骂中长大,大了就是无限期的输血袋提款机,现在她无非就是一个无聊的泄欲工具,仅此而已。
滚?她怎么会不想滚?她早就想滚出这个世界了,最好来一场熊熊大火将她烧得连灰烬都不剩,她要干干净净的滚出这个世界,不再受任何一点的耻辱。
可是,她现在的人生已经不是她的了,在她亲生父母抛弃她的那一刻,什么都没有了。
小暖啊,你应该知道,我们家对你有养育之恩,现在弟弟得重病了,一个会感恩的孩子总该为我们做点什么。
姐,我已经好多了,你别再帮我输血了,我没事的。
顾暖,钱怎么还没打过来,你知道弟弟现在情况很危急,你也不想他有事吧。
顾暖,你不知羞耻那是你的事!但是你敢给我带绿帽子,我要你全家一起承担!
……
一字一句,字字句句,像溺水猛兽将她淹没,从来都没有人真正了解过她在想什么?他们都想欺负她,只是想欺负她,仅此而已。
只有顾宇,她养父母的亲身儿子,才正真的把她当作一个人看待。
童年的时光总是短暂的,那些年顾暖也是常常一个人,只有那个体弱多病的幼弟对她笑笑的时候,她才能感受到,这世间仅存的一点温暖。
所以她才会这么拼命,这么“不知廉耻”,并不是为了她那养父口中的养育之恩,她只是为了保留让她温暖的那点点东西,仅此而已。
“好!你不滚是吧!那我滚总行了吧!”
“砰”地一声,门狠狠地砸上了,墨霄凌走了。终于没有一点力气了,顾暖像丢了灵魂的驱壳般跪坐在地。
看来她这次是真的惹怒墨霄凌了,顾暖盯着地上殷红的玻璃碎片暗自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