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眼前这个女人故作轻松的话，我轻轻将目光瞥了过去，却无意看见了她眼底的苦涩。
虽然当初的时候我没有经历过，但是一个女人经历了丈夫病故，家庭破碎，现在孩子也不肯认她，想必心里一定不会好受。
我跟着她走到了一处咖啡店，还没走到门前，看着透明的玻璃窗内透出的两抹人影，我眼底仿佛被刺痛，直接阔步走了进去，端起桌上的清水，直接从陈灏头顶倒了下去。
“你做什么？”陈灏没有开口，只轻轻闭上眼睛，抹去了眼前和脸上的水珠，反而是他面前坐着的举止端庄的女人，在一瞬间轻声吼了起来。
我淡淡的看着她笑，居高临下，又径直端起了一杯水。
正当女人暴怒的准备起身时，我轻轻悠悠在她身侧倒了下去，没有直接泼她身上。
“我想要做什么？你勾搭有妇之夫被当场捉奸，说话还这么理直气壮？这就是你们这些大家闺秀该有的教养吗？”我口齿清晰，字字铿锵的说着这些难听却实在的话，女人的脸色骤变，朝着四周看了看，面对着四面投来的目光，马上就搁不下面子了。
女人脸色涨红，朝着陈灏问道，“你妈不是说你老婆已经成了活死人，在医院不能动弹了吗？这个女人究竟是谁？”
听着女人洪亮的质问声响彻整个静寂的咖啡厅，我满意的抿开唇角笑了笑，冲着她鼓了鼓掌。原本还担心她太难对付，见她这副没脑子的样子，我也算是放心了下来。
女人更加局促不安，目光朝着周遭环视一圈以后，再也待不下去，索性提起手边的提包就朝着外面冲了出去。
她离开以后，我坦然的正视向了陈灏，看着他，失望透顶，“陈灏，当初你在医院和你妈对峙的时候，我还一直以为你和顾晋恺不一样，我以为晓甜遇到了真正对她好的男人，即便她现在只能躺在那个冰冷的床上，在我看来她也是幸福的。可是你今天真的让我太失望了。”
我从来都没有想到过，他当真会在他妈面前妥协，答应和其他女人相亲。更没有想到过，这一天竟然来的这么快。
就这么短暂的时间而已，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难道这些男人的真心，都这么不值钱吗？
陈灏面色难堪，看着我狠狠的叹了一口气，好似无可奈何的说道，“秦珞，你不明白。”
“我不明白？”我讽刺的笑着，“你倒是说说看，我不明白什么？”
“那天我妈说的话你在医院也听见了，要是我不答应她和其他女人相亲，她就会断了我的所有经济来源，包括晓甜的医疗费在内，一点不剩。”陈灏话语沉重，眉头凝上了厚重的霜雪，“你不会不知道，对于一个植物人来说，要是失去了医院的治疗，还能活多久。”
我当然知道，没有了呼吸机，一分钟，晓甜都撑不下去。
我迟疑的看着他，前一刻还很坚决的态度，突然变得犹豫起来，“顾晋恺呢？你们不是很好的兄弟吗？这点钱他总不可能都舍不得给你吧？”
陈灏皱眉皱得更厉害，脸上紧紧绷了起来，“秦珞，再好的兄弟也不可能养我一辈子，同样的，我和他再好，我一个大男人，总不可能依仗他来照应。更何况，晓甜的治疗费不是一笔小数目。我不想只是让她在医院里面躺着，我还想带她出国去治疗，想要让她醒来。”
“你撒谎！”我陡然升高了语调，话语变得尖锐起来，“你妈说过，让你马上和晓甜离婚，你们要是解除了最后的关系，你随时都可以抛下她不管，我凭什么相信你的鬼话？”
“我已经和我妈商量好了，暂时不解除关系。”陈灏看向我的目光笃定，“我答应她，先尝试着和其他女人来往，同时我会带晓甜去最好的医院治疗，如果短期之内她能够好起来，我就不用娶别的女人。”
“暂时……”我轻声笑了笑，话语之中透着淡淡的苦涩，“如果短期之内她没有醒来，也就是说……你会和她离婚，然后娶别的女人，对吧？”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被顾晋恺欺骗了太多次，我神经太过敏感，根本不敢去轻易相信陈灏。因为陈灏一旦变了心，林晓甜就不止是伤心难过这么简单，她会彻彻底底的失去性命，不会再有任何活下去的希望。
虽然我现在能够帮助到她，但是要是她有朝一日醒来，知道自己在最危难的时刻，被自己最信赖最爱的人抛弃，恐怕也不会有几分求生的欲望。
“秦珞，以后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毕竟还没有到那一天，一切可能性都会有。但是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不会放弃晓甜，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希望你能够相信我。”
我看了陈灏很久，看着他眸底幽邃而坚定的微光，似乎已经被他打动，却又没办法完完全全的信任于他。
“以后你会做怎样的决定，我也无话可说，但要是你哪天真的放弃了晓甜，我只有一个要求。”我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来，“把她交给我，不要放弃她。”
以林晓甜的家庭根本没办法负担她的治疗费，要是有朝一日，陈灏不要她来，我希望我是她最后的那一根救命稻草。
就像当初我被顾晋恺伤害，无处可去的时候，她是我的最后一个归宿一般。
我也希望自己能够做她坚实的后盾。
陈灏喉头轻轻看了看，看着我多番欲言又止，最后默叹了一声，点下了头，“我知道我在你面前已经没有半点可信度，任凭我再怎么跟你解释你也不会相信我。我只能答应你，我不会让晓甜有事的。”
“好。”看着咖啡厅里灼热的目光，我也不想再继续待下去，见陈灏应允下来以后，匆匆离开。
转身的瞬间，看见始终站在我身后的陈艺，我心底突然发起烫来，局促而难堪，比任何时候都还要不知所措。
知道离开了咖啡厅，走了很远，我也没有再开口多说半个字。
她对我的印象应该还算不错才对，一想到我刚才所做的一切，我狠辣的举动还有我犀利的言语，我就觉得混是不安。好像在最不该暴露缺点的人面前露出了最难看的一面。
“怎么不说话？”她温和的声音在我身后半步的地方缓缓传了来。
我停下片刻，等到她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才继续往前走去。
“我是不是很糟糕？”我轻埋着头，向她问道。
“怎么会？”她突然伸手拉过了我的手，温热的手心覆盖在了我冰凉的手背上面，“暖暖这些年是不是过得很辛苦？”
没想到她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我顿时一迟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甚至不知道目光应该往什么地方放才好。
我以为她会改变在心底对我的印象，以为她看见我的所作所为以后会对我失望透顶，却没有想到，她竟然依旧能够这么温柔，这么体贴。
“为什么？”我痴痴的看着她，又一遍问道，“我这么糟糕，你为什么没有讨厌我呢？”
她突然笑着，眼底又泛起了淡淡的泪意，“暖暖，从来都没有父母会真正嫌弃自己的孩子不好，只会难过和心疼。况且这些年来我一直不在你的身边，你所经历遭受的，都是我应该反省的一切。如果我在，你一定不会过得这么艰难了。”
“其实我很糟糕，真的很糟糕……”我喃喃的念叨着，想着过去几年所经历的人和事。
从陆明扬，到顾晋恺，几乎没有一件事是光明磊落得可以说出来的。
“我知道，都知道。”她微微勾起了唇角。
我讶异的看着她，不明白她口中所说。
“在小烨给我打来电话以后，我就马上定了回海城的机票，昨晚到达以后，我找到了你的所有资料，还有这些年发生的各种新闻我都看过了。”她突然走到了我的面前，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暖暖，是妈妈不好，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你是一个好孩子，只是以前太不幸运。以后我会把这些都替你弥补回来的，你哥哥也会的，我们还有这个世界欠你的以后，以后统统都会还给你的。”
听着她的话，我心上涓涓不断的流淌出暖流来。在经受了这些事情以后，我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感觉自己真的能够摆脱过去的一次。有了新的家，有了新的家人在，我似乎终于能够摆脱那个残缺而无能的秦珞，变成一个全新的苏暖。
如果真的可以，我竭尽全力也会为了变成苏暖而努力，一步一步，朝着我所梦想的地方走去。
离开咖啡厅以后，我们辗转散着步，走到了商场不远处的另外一个饮品店坐了下来。
陈艺缓了缓，调整好情绪以后，就开始和我谈起了前些年的事情。虽然她神色很从容，但是我的目光轻而易举就捕捉到了她交握在一起微微有些战栗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