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槿如突然被他抓住手，如同碰到烧红的烙铁似的，条件反射地缩了回来。
裴亦水受伤地看着她，表情十分黯然。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是那样温柔而又失望的眼神还是像是在无声地控制她的无情。
林槿如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狼藉的长裙，再看看他一身洁白的衣服，觉得自己就是那个不小心跑到王子宫殿的村姑。
如果村姑和王子约会，那么她会有什么样的心情？期待？兴奋？忐忑？还有若有所失？
林槿如此时的心里就有这样复杂的感情。听见裴亦水说的话，没有猜测中那样兴奋，心里好像缺少了什么东西似的。
裴亦水好不容易发现自己的感情，现在发现情况没有他想象中乐观。他消失了三年，很多东西都会改变，包括人的心。
她的眼里有迷恋，有温柔，有惊讶，最多的却是愧疚。她在愧疚什么？难道他回来晚了吗？
虽然这句话他很轻松地说出来，但是没有人知道他需要多大的勇气。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女孩，不明白如何讨她欢心。
“你的画呢？我好想知道亦水哥哥和黑骑士谁更利害。”林槿如故意转移话题，不敢迎视他期待的眼神。
裴亦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推动轮椅在前面带路：“你跟我来吧！”
裴亦水的画室就像一个小型的蓝球场那么大，林槿如看着满房间的画，眼里闪过仰慕和祟拜。
裴亦水没有忽略她的眼神，因此心里更加难受。他不是她的长辈，也不是她的老师，为什么她的眼里没有爱情？
他不需要她的仰慕，只想看见痴迷或者爱恋的眼神。而这些她都没有。或许应该说，以前是有的，现在消失了。
这个傻丫头应该不知道自己的真心，而他也不会提醒她。他要重新获得她的爱情，让这颗残破的心变得完整。
裴亦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愤恨自己的双腿。他只能坐在轮椅上，很多事情都做不了，比如说：抱抱她，亲亲她。
“全是黑骑士的画，亦水哥哥你好利害，居然模仿了这么多幅。我记得这是黑骑士的成名作对不对？”林槿如指着一幅画说道。
“你觉得黑骑士的画和我的画谁更好呢？”裴亦水故意逗她。
“嗯？”林槿如为难了。她认真地欣赏裴亦水的画，刚才只顾兴奋，还没有认真看过。这样一看，她傻住了。
无论是画法还是风格，甚至给人的感觉都是一模一样，她居然分不清这幅画是不是黑骑士的真品。
随着一幅一幅地看过去，她心里的讶色越来越浓。她把一幅画翻过来，从背后再看这幅画，果然在角落里找到一个印记。
那是黑骑士的习惯，据说他在着某种色彩的时候喜欢用左手，所以使用的力度会不同，产生的效果就不一样。
“怎么了？”裴亦水看着她纠结的表情，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他推着轮椅靠近她，握住她的手，往怀里一拉。
林槿如满脑子都是黑骑士的画，没有留意裴亦水的动作。他这样拉她一下，她身子朝他倒去，落入他的怀里。
“唔！”裴亦水吻住她，动作温柔，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淡淡的清香味道传入她的鼻间，裴亦水不抽烟不喝酒，身上只有淡淡的墨香味。
他的吻如同三年前一样，只是比三年前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林槿如心里一痛，猛然推开他。刚才她的脑海里全是慕默之那个恶魔，已经不一样了，现在不是三年前，他变了，她也变了。
“亦水哥哥，不要这样，这不像你会做的事情。”林槿如平静地说道：“你忘记了我，说明我不是那么重要。忘了就算了。”
“怎么算了？忘记不代表不爱。”裴亦水苦涩地说道：“还记得那幅画吗？雾里看佳人是一个梦境，梦里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三年来，我努力想要看清她的样子，但是她总是不转身。现在我明白了，那就是你，我的身体忘记了你，但是心没有忘记。”
“你就是黑骑士，黑骑士就是你？”林槿如惊讶地看着他：“难怪所有的画都和黑骑士的作品一模一样，原来根本不是赝品。”
“槿儿，我们重新开始好吗？”裴亦水温柔地看着她。
“雾里看佳人是你画的，那么网上的雾里看佳人就是你吗？”林槿如突然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网络的名字？”裴亦水喜道：“难道一直和我聊天的人就是你？你一直在我的身边对不对？”
“是啊！我们三年之间根本没有断过联络，但是隔着电脑网络，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我们终究还是会错过。”
“怎么会错过？现在不是知道了吗？槿儿，我们都还年轻，一切都来得及。”
“来不及了！多少家庭今天幸福团圆明天会家破人亡？多少生命刚才还是鲜活的下一秒就会出现意外？我们还是错过了。”
“林槿如，你到底在逃避什么？”裴亦水凌厉地看着她。
这是他从来没有在她的面前表露过的一面。她以前认识的裴亦水从来不曾完整，而三年后她才真正认识他，这是不是很可笑？
“那你呢？你又想证明什么？”林槿如伤心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跑出去。
林槿如跑出来才想起自己是用了什么方法过来的，让她再用相同的方式回去，她可没有那么勇敢，那条毒蛇的鲜血还没有干呢！再说了，下来容易翻上去困难。
当她从正门回去的时候，刘姐用惊讶的眼神看着她。她想说什么，但是看见林槿如通红的眼眸，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林槿如回到房间，扑到床上小声地呜咽着。她不知道自己在伤心什么，隐约察觉失去了重要的东西。
“你在为谁伤心？”慕默之从她的背后抱住她。他浑身酒气，好像刚从酒缸里爬出来。
他很少喝这么多酒，平时身上带着淡淡的香烟味道。那种味道并不让人反感，可是此时她只觉得厌烦。
裴亦水的身上是墨香味，她以前最喜欢靠在他的怀里。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可是为什么她越来越习惯慕默之的味道？
林槿如坐起来，掐着慕默之的脖子：“你到底要怎样才放了我？”
话音刚落，林槿如震惊地看着慕默之。他不但浑身酒气，而且模样憔悴，下巴还有胡须，这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颓废。
慕默冷笑，推开林槿如，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个月内，如果你能让我觉得无趣，我就放了你。”
慕默之阴冷的眼神让林槿如害怕，她后悔了，为什么她没有管住这张嘴呢？今天是他母亲的忌日，他肯定很难过。
“穿衣服。”慕默之把放在旁边的衣服扔给她。
林槿如疑惑地看着手中的东西，那是衣服吗？在她看来，那根本就是一块黑色的布，能不能裹住三点还是问题。
她抬头想问慕默之，面对那双阴冷的眼眸自觉地闭了嘴巴。她不想穿，但是这些日子的抗争证明了她的反抗根本没用。
“我为什么要穿这个？”林槿如害怕地看着他。十年前的今天他把她扔到水里，第二年又把她吊在树上，这次玩什么？
“你不是想我腻了你吗？如果表现好，我今天就放了你。”慕默之冷道：“如果不穿，我就让你什么都不穿。”
林槿如进入浴室，纠结地换好衣服。她看着镜子里的女子，俏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双手紧紧地挡在胸前，没有勇气走出去。
这样怎么见人？一旦她这样穿出去，别说外面的人，就是慕家的佣人也会用有色眼睛看她。林槿如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甩甩头，挥掉脑袋里悲观的想法，眼里闪过坚定的神色。
他不是想让她痛苦吗？是不是只要她痛苦了，他就觉得解气了？
林槿如看着镜子里眼神冷漠的自己，突然撞向镜子，额头与镜面亲密碰撞。
砰！额头吃痛，脑袋剧烈摇晃，在失去意识之前，她看见冲进来的慕默之暴怒的眼神。
昏迷时，她淡淡地笑了。她倒想知道他是不是还会逼她。如果真是这样，她会当着他的面从窗口跳下去。
慕默之抱起林槿如，看着鲜血从她的额头流淌下来，眼神愠怒。
“蠢女人，如果真的不愿意，你为什么不说？你以为用这种招数就能逼我吗？没有那么容易。”慕默之气愤地吼道。
如果林槿如此时还有意识，她肯定会直接气昏。直接告诉他有用的话，她何必这样委屈自己？他以为她是受虐狂吗？
当林槿如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房间里灯火通明。慕默之坐在沙发上抽烟，满屋子都是烟味。
她感觉额头有什么东西压着，伸出手摸了一下，知道那是包扎的纱布。
林槿如皱眉，赶紧闭上眼睛。慕默之那样聪明，他肯定知道她的用意。她不确定他是不是已经放过她。
或许因为太紧张，她一直没有办法入睡。慕默之的身影是那么孤寂，夜晚寂静，孤坐的他是那么清冷。
“为什么？”慕默之声音空洞，语气中有许多不确定。
这夜，林槿如失眠了。慕默之坐了一晚上，她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死时，本来只有三十几岁的容貌好像有五十几岁。
她见过慕太太的照片，她既高雅又漂亮。那样漂亮的女子不是苍老的妈妈可以相比的，所以她不相信他们的传言。
然而由不得她不信，否则慕默之对她的敌意不会凭空出现。这样说来，她这些年受的委屈都是活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