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锦城的凌氏综合医院大楼里，院长和主治医师早就严阵以待。
林霄的车先到了车库，安排了保镖一路护送随后而至的荣浅浅。
凌亦深很体贴地没有陪同，他知道她想和陈茗芝单独见面。
荣浅浅穿了一件及膝的白色连衣裙，脸上因为没睡好还有些浮肿，昨晚她太兴奋了，想到多年不见的母亲，想到凌晨从电脑后台收到的肖平城的消息……
电梯到了顶层，她在一大堆院领导和林霄的陪同，或者说是监视下来到陈茗芝的病房前。
病房的门是落地玻璃，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境。
陈茗芝刚刚吃过早饭，一个护士在给她量血压和体温，大概心情很好，她和小护士聊了两句，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这笑容荣浅浅差不多十几年都没见到过了。
她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她，她正准备要自杀，恐惧和疯狂化成狰狞的表情，让她丝毫不想怀念。
现在……荣浅浅停住脚步，愣愣地看着玻璃门里的陈茗芝，她的笑容那么自然，这份本该属于她的慈爱竟然给了不相干的人。
荣浅浅的手搭上门把，却没有勇气推开，一时间连呼吸都快停滞了。
她曾是她的梦想，是她人生所有奋斗努力的方向，从大学还没有毕业的时候起，她就想过，嫁个人，把她接出来好好过日子，一家人和和美美，没有富贵奢华，却过得温馨美好。
现在她就在咫尺之间，她反倒惶恐起来。
就在她犹豫的档口，陈茗芝的视线转了过来，她看到了她，先是一愣，盯着她好几秒，突然之间就开始发飙。
拽着护士的袖扣大叫：“让她走，我不要见她，快……让她走。”
荣浅浅隔着玻璃门听到了她的呼叫，心里“咯噔”一下，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她再也不犹豫，转手推开了玻璃门冲了进去。
“妈妈……”
“你走你走，我不见你，走开。”她疯了一样冲她摆手，见推不开，就掀了被子直接要下床。
护士和医生愣了一下，都没想到平时很稳定的病人怎么突然就开始情绪暴躁。
“快，用药。”
院长最先做出决断，主治医师赶紧吩咐下去，不一会儿一管针剂推进了陈茗芝的点滴里，她渐渐没了力气，被人重新按回病床上。
“妈妈。”荣浅浅含着泪看着一堆人折腾陈茗芝，既心疼又不知所措。
等到她彻底安静下来，主治医师才走过来和荣浅浅说：“凌太太，给陈女士用的药只是控制她的肌肉的，不是精神性药物，您不要担心，我们先出去了，您和她聊，有什么问题按呼叫钮就可以。”
院领导包括林霄都从病房撤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荣浅浅和瘫在床上的陈茗芝。
“妈妈……”荣浅浅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抹了一把泪，万万没想到跨越了十几年的第一次见面是如此的剑拔弩张，“为什么不见我？您……难道讨厌我吗？”
陈茗芝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长长叹了口气，她现在浑身肌肉酸软，即使想要逃避也下不了床：“不是妈妈不想见你，是不能见你。”
她说完下意识抬头看了看房间的一角，荣浅浅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那里有一颗摄像头。
她吸了口气，起身站了过去：“林助理，请你把所有监控设备关了。”
监控室里，林霄在屏幕前一愣，有些棘手，他不敢自作主张，只好打电话请示凌亦深。
两分钟后，病房里所有的监控偃旗息鼓，荣浅浅转身回到病床前：“妈妈，说吧，为什么不能见我？我到底那儿做的不好？妈妈……”
陈茗芝蠕动了一下嘴唇，不确定应不应该开口，最后她费力地抬起胳膊，用疲软的肌肉努力做了个要拥抱的姿势。
荣浅浅再也忍不住了，扑上去一把抱住她，贴着她的耳根喊：“妈妈……妈……”
母女俩离着这么近，陈茗芝才敢说话，她拍了拍荣浅浅的后背，小声说：“难为你了，妈想护你周全，却……把你害成这样。”
“妈，您放心，凌亦深不会对您怎么样的，是他让我来看您的，他同意我来的。”
陈茗芝一愣，苦笑：“你以为我是顾忌凌亦深？”
“难道不是？那是谁？”
陈茗芝犹豫了一下，张望着又看了看监控器，确定机器开启的小红灯真的已经灭了，才开口说出一个名字：“厉闵御。”
“他？！”荣浅浅震惊地差点跳起来，“他威胁您？”
“不光是我，还有你爸爸，你爸……”陈茗芝叹了口气，“你爸到底没能躲开他的魔掌，之前他来见过我一次，如果我要是和你见面，他肯定不会放过你的，还有……我的外孙子。”
“荣晖？！”荣浅浅的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厉闵御才是那个凌亦深曾经费尽心机要找的暗线，是那个曾经用整个荣氏企业来威胁她爸荣国兴自杀的幕后真凶。
“这不可能。”她本能地拒绝接受这个事实，“怎么可能？厉先生有恩于我，当年可是他救的我。再说，他为什么要针对我们家？为什么要针对阿深？”
“他……”陈茗芝攥着荣浅浅的手，她的肌肉发软，看似用了全力，其实虚浮无比，最后她还是没说出真相，只是叹了足足三秒钟的气，“你要是还记得当年的真相，或许就能知道他为什么要针对我们了。”
荣浅浅看着她：“妈，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您为什么一定要把我的记忆消除？爸爸为什么又要把您关到疗养院去？”
“当年……”她看着荣浅浅，话已经到嘴边了，可是眼光却瞥见她身后的柜子上，一个红点突然亮了起来。
“你……你快走吧，我不想再见你了。”她突然推开她，毫无征兆地反目。
“妈，您怎么了？妈……”
“别说了，再问我也不会告诉你的，走吧。”
荣浅浅心急如焚，可是陈茗芝摆明了不会再开口。
“妈，下周会有人来接您，到时候我要带您出国，您一定要好好配合，这是我们逃离凌氏和厉闵御的最后机会。”
荣浅浅急中生智，在最后的一个拥抱中贴着陈茗芝耳语，陈茗芝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小声又嘱咐了一句：“你要是能恢复记忆……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