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亦深到玲珑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进门就看到吴嫂和林霄在厨房熬汤,一大锅鸡汤,放了满满地姜丝,老远就能闻到辛辣的味道。
“大半夜的,你们招狐狸呢?”
吴嫂擦了擦手,转身给他盛了一碗:“凌少您也喝一碗,这汤是要明天送去给少奶奶的。”
“哦?”凌亦深抬眼看了看林霄。
林霄摇了摇头很无奈:“说是晚上和唐小清谈心,在阳台吹风着凉了,这两天比赛因事暂停,选手们都去爬锦西山,她和唐小清只能在宿舍静养。”
“严重吗?”
“就是普通风寒,我叫了陈医生,少奶奶不同意,说太招摇了,吴嫂说炖了鸡汤明天送过去,喝一碗发发汗就好了。”
凌亦深点了点头:“让她好好歇一天,就算凭本事拼比赛,也别太不要命了。”
然而荣浅浅并没生病,她装病躲在宿舍只有一个目的,甩开凌亦深的耳目和凌子安去凌家老宅。
黑色的保时捷卡宴趴在宿舍区后的停车场里,在一排豪车和商务车的衬托之下十分低调,荣浅浅戴着宽大的白色鸭舌帽,穿着深蓝色的卫衣和黑色牛仔裤,掩人耳目地上了车。
车子很快进了凌家老宅,佟叔出来接的荣浅浅,引着她一直往主宅的二楼走,快到走廊尽头的时候,荣浅浅记起来这是个像病房一样的房间。
她推门进屋,本以为凌子安又会用吊儿郎当地态度来迎接她,但是没有。
他正俯下身,低头给病床上的人喂水,不是用勺子,是用棉签,沾着一滴滴涂抹到病人苍白的嘴唇上,态度近乎虔诚。
荣浅浅皱着眉,对这样的凌子安太不熟悉,他穿得不像以往那么张扬,规规矩矩的一件纯白色衬衣套在身上,袖子半卷着,领口松着两颗扣子,配上一张没有笑意却眼神专注的脸,看上去像个高中生一样乖巧。
“不是说要请我喝茶叙旧吗?”
荣浅浅忍不住开口。
凌子安没有看她,起身叹了口气:“你应该和你公公打个招呼,他听得见。”
荣浅浅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病床上的病人。
“凌,”荣浅浅想了想,改了口,“爸爸。”
凌子安这才有了笑意,转身放了水杯,手臂一扬:“请吧。”
荣浅浅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发现病房的阳台里面竟然是个小茶室,阳光很充足,竹藤编就的扶手椅和树桩做的茶几古韵悠然,旁边放着一个小电炉,上面的红泥小壶煮沸了水,正在愉快的冒着水泡。
“习惯绿茶还是红茶?”
凌子安一边涮洗茶具一边抬眼问她。
“我没什么讲究。”荣浅浅心里打鼓,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要卖什么药。
“那就正山小种吧,红茶暖胃,女人喝正好。”
荣浅浅看着他不显繁琐地洗了茶又洗杯具,最后一杯红酒一样的茶汤冲出来,香气四溢,病房里那点消毒水的味道早就冲没了。
“人都有不同的面相,一两次往往看不全是不是?”
“啊?”荣浅浅喝了一口茶,被凌子安问得有点发蒙。
“你之前大概觉得我不会是个正经坐下来安静喝茶的人,对不对?”
荣浅浅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你大概也不会想到,每天都把你护的严严实实的凌亦深,其实是个魔鬼,对不对?”
“咳咳。”荣浅浅呛着了。
“今天来,除了请你喝茶,还要给你看样东西。”凌子安勾了一下唇,不正经得笑又露了出来。
荣浅浅接过他手里的文件袋,打开看了看,里面是老照片。
她的,老照片。
“这是?!”荣浅浅震惊地张着嘴,两眼直直盯着凌子安。
“嗷嗷待哺吗?”凌子安手肘撑在扶手上,手掌托着腮,很玩味地看着她的表情发笑。
荣浅浅合上下巴:“你怎么会有我的照片?还有,照片上的另一个人是谁?”
“看不出来吗?”他摸了摸下巴,“凌亦深啊。”
“我们?”
“你们从小就认识。”
“青梅竹马?”
“嗯,”他抬头想了一下,“算是吧。”
这么说凌亦深没有骗她。
“后来呢?我们为什么分开?”
凌子安看了看她:“让我猜猜,他一定告诉你,是因为他被家里送去东欧留学了,所以才和你分开的,是不是?”
荣浅浅一愣:“不是吗?”
凌子安又给她斟满了一杯:“要是我告诉你,因为他是魔鬼,你主动逃离他的,你相信谁?”
荣浅浅摇了摇头。
“不信?那你尽可以去问你母亲。”凌子安顿了一下,“哦,她生病了,你见不着她。”
“你也知道我母亲?”
“不是她带你走的吗?去的西班牙。”
“啪嗒。”荣浅浅手里的照片掉到地上,她恍惚了一下,赶紧弯腰去捡。
凌子安笑了笑:“我吓着你了吧?但你和凌亦深住了这么久,明明就不知道害怕啊。”
“你,凭什么说他是魔鬼?他究竟做过什么?”
“我说他罪恶滔天,罄竹难书,你信吗?”凌子安指了指里面的病床。
“这不是他的错。”
“他是不是和你说,老爷子被人暗算了,是他找人救回的一条命,还说那个时候我和凌媛都躲在国外,只有他一个人撑着这个家?”
荣浅浅低头喝茶,算是默认了。
凌子安笑着摇了摇头:“他没有告诉你,暗算老爷子的就是云煞吗?我和凌媛被人控制在国外,他还顺便送了我一个好礼物。”
“什么礼物?”
“一台手术。”
“手术?”
凌子安伸出手,做了一个“咔嚓”的剪刀动作。荣浅浅浑身一颤,恶寒。
她想起来当时凌亦深为了刺激凌虚锋,不仅按着她在病床前激吻,还小声的说了一句话,说他比凌子安的优势,就在于他能有个子嗣。
那么说来,凌子安他……
“你说,弑父算不算滔天大罪?害兄弟断子绝孙呢?”
荣浅浅的手都是抖得,茶杯差点拿不稳。她愣愣地恍惚了快一分钟,才声如蚊蝇地抬眼反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凌子安眼角勾笑,站起来朝外看去,阳台外面的风景很好,虽然是深秋,院子里的树木还没有完全凋落,斑驳的阳光里映出一点绿色。
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冲进了院门,刹车声破坏了这一片安详。
凌亦深来了,他还真是追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