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浅浅没想到凌亦深会一声不吭地回玲珑,晚上磨磨蹭蹭地开着小比亚迪回去,车子才进院,就瞥见玲珑的主屋里灯火通明,几乎每个房间都亮了,照的夜如白昼,十分凶残。
“少奶奶,您回来了。”吴嫂在门口给她拿了包和外衣。
这种待遇之前没有过,凌亦深不在,家里只有她和吴嫂两个人,吴嫂拿她当女儿一样待,没有这么假客气。
于是她猜测,一定是凌亦深回来了。
踏入餐厅的那一刻,预感果然应验。
凌亦深恢复的很好,春寒的天气里,只穿了件藏蓝色的格子驼绒衫,棉质的居家裤和烟灰色的毛绒拖鞋,都还是没出事以前他在玲珑常穿的。
“吃饭了吗?”他坐在主桌的正位,一只手撑在桌面上,支着下巴没抬头,目光上挑着看她,眼神阴沉,冷得掉渣。
荣浅浅抖了一下,低头小声说:“还没。”
“给她盛饭。”
荣浅浅看着吴嫂从厨房给她准备晚饭,四菜一汤,外加一碗米饭。
标配,这是要送她上路的节奏吗?
“吃。”
只一个字,凌亦深的语气却不容置疑。
荣浅浅犹犹豫豫地蹭过去,小心翼翼坐下,捏着筷子夹了两口,她那里吃得下。
“少奶奶,是饭菜不合口吗?”
吴嫂关心的问了一句,荣浅浅吞了一下口水,差点哭出来:“不,不是。”
算了,饱死总比饿死强,既然算账是早晚的事,也不在乎多吃一顿饱饭。
荣浅浅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慢条斯理地嚼起来。
凌亦深真有耐心,竟然看着她一点点把碗里饭吃完了,只可惜看她的眼神不对,荣浅浅盯着碗,他盯着荣浅浅,一条诡异的食物链。
荣浅浅拿了餐巾擦拭,凌亦深还保持着单手托腮的动作,一脸阴鸷地问:“饱了?”
“饱……呃……饱了。”
荣浅浅打了个嗝,站在一边的林霄和吴嫂,忍着笑差点儿憋成内伤。
少奶奶心真大,凌少的表情都要砍人了,她还能吃的这么撑。
其实他们不知道,荣浅浅是吓得。
“既然吃饱了,跟我上来。”凌亦深带着她去了书房。
“嘭。”
厚重的木门被关上,荣浅浅有一刹那的错觉,凌亦深大概要撕掉之前的面具,露出他魔鬼的一面了。
“说吧,什么时候见得凌子安?”
他靠着宽大的书桌,倒了一杯红酒,捏着酒杯转了转,透过鲜红色的浆液看荣浅浅。
荣浅浅有些发抖:“呃……设计大赛结束以后,呃……在,在温泉,呃,会馆。”
她还是害怕,不住的打嗝。
凌亦深呷了一口酒,想笑,差点破功:“你答应过我不再见他。”
荣浅浅点了点头:“我被人坑了……呃。”她抬眼看了看他,加了一句,“被黄总。”
凌亦深冷笑,黄劲波的下三滥手段,他一清二楚:“所以之后你对我所说所做,都是在和我周旋?”
“不是。”荣浅浅抬头否认,快得一秒钟都没耽搁,“我从没想过害你,只是……呃……只是。”
“只是不相信我。”
荣浅浅低了头。
“凌子安说你……”她在找恰当的措辞,可是半天想不到,只能原封不动地和盘托出,“弑父欺弟,你……呃……你还害死了你母亲。”
凌亦深手腕猛然一紧,眼瞳骤缩:“说我害死了妈妈?”
荣浅浅的脚有些发软,恐惧席卷全身,她硬着头皮交代所有的事,她知道今天躲不过:“你手上原本也有纹身,鸢尾花的那个,可是害了自己的母亲,总不能日日面对,所以……”
“他说我的手上是纹身?”凌亦深眯着眼,眉角挑起,好像猎豹在逡巡猎物。
荣浅浅的声音已经细若蚊蝇:“他说你后来洗掉了。”
凌亦深的喉咙里发出低低地浅笑,一半是讽刺一半是怒意:“这么坑的解释竟然你也信?”
荣浅浅垂了眉睫,由不得她不信,凌子安是什么演技。
一道高大的身影罩了过来,荣浅浅斗胆抬了头,发现凌亦深已经站在了她身前,他杯中的酒已经喝尽,身上是混着男香的酒甜味儿。
“呃。”
又打了一个嗝。
凌亦深抿着唇,不知道是气还是憋得,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轻轻往上提,两人的视线终于交在了一起。
“你既然选择了相信凌子安,上了他的船,今天看到我还生龙活虎的站在你面前,是不是很失望?”
“不,我没有。”荣浅浅的下巴被捏的生疼,她觉得最终的审判即将到来,她是会被碎尸万段,还是无葬身之地?
“呃。”这该死的隔,她紧紧闭了眼,让自己放松再放松,反正事已至此,大不了一死谢罪,她可是起过誓的:“对,我发过誓。”
“嗯?”凌亦深挑了一下眉。
“我发过誓,只要你能醒过来,无论怎样都可以,我不会失望,也不会恐惧,你,”荣浅浅坦然对上他的视线,“你想怎样处置我都可以,我错信了凌子安,我认罚,只要你没事。”
凌亦深愣了一下,手上力道已经泄了:“你,什么时候起过这种誓?”
“在ICU外面,我在心里自己说的。”荣浅浅想到那时的情景,还是心有余悸,要说害怕,那个时候应该比现在更害怕吧。
“为什么?”凌亦深想到林霄和他说过的话,她在外面守了一天一夜,不吃不喝直到昏倒。
荣浅浅也愣了,为什么?她没想过为什么。
因为爱他?因为她爱上魔鬼了?
“因为。”她看着他的眼睛,眸子清亮干净,“因为我答应把这个送给你。”
凌亦深的手被扯了过来,顺着荣浅浅的牵引一路向下,在她胸口的位置停住。
他的心里一震,那是她的心,他在大年初二的床上,和她要的年节回礼。
他的手附在上面,感受荣浅浅如擂鼓一般的心跳。
关于他们的爱情,她是想起来了?还是一时内疚故意哄他?
“真的没有想过,我醒来会怎么对你?”凌亦深低头看着她,对她给出的承诺很不自信。
荣浅浅眉头微微一戚,又开始害怕,誓言归誓言,凌亦深的手段她还是恐惧的。
“你打算怎么处置?”荣浅浅叹了口气,“我都接受……呃。”
又开始打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