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歆然把下巴抬得高高的:“那还能是哪样,难不成还真让我揪住你的小辫子才痛快?”季雪也掺和进来,手指不断拨动着徐俊申的头发:“徐俊申他什么时候有小辫子了?赶紧让我瞧瞧。”何歆然一阵“嫌弃”,戳着季雪的脑瓜:“哎哎哎,脑子又不好使了吧,说了不让你喝那么多水,你看全进脑子里了吧。”
这时徐俊申的心才放进了肚子里,原来是李伊美当时手足无措,就拿了他的手机打了电话给何歆然,何歆然太生气就随便叫了班里的副班长把他们拽了回来。想到刚才还在误会李伊美,觉得是她操控了这一切,徐俊申就有点不好意思了,是自己的小人之心度他人君子之腹了。
事情终于是水落石出了,虽然徐俊申心里仍在疑惑为什么李伊美偏偏打给了何歆然,当然也有可能真是偶然。但想到心惊肉跳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一阵轻松。
当然,除了一个人。
很难想象,在这个现代化气息极浓的学校里,存在着一片大大的老林子,里面的树的年岁比这个学校的历史还要久远。
建校之初,也是看中这片洛阳城里罕有的树林丛。它这里以前是打算压平建起大楼的,而leisure度假休闲公司和theemperor帝国地产公司有意在这里建学校,洛阳这几年兴起技术性人才供不应求,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从外地吸引人才,因此很注重教育方面的发展和投入,所以他们就率先取得了这片地的建设权。留下这个林子,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与校名“青禾”相辉映,以免落下“沾青禾大学光”的口实。
这个季节的树叶已经有的开始泛黄了,可由于城市里的温室效应,使得这片林子更加浓郁苍翠。从学校内任何一栋楼上往这里看去,就会看到成群的绿树在风中摇出一片绿色的海洋,一浪接一浪地翻涌着。置身其中,就犹如在森林一般,会出现不知外面的世界过了几何的奇妙幻觉,缕缕阳光投射着浓密的树干和枝叶,在人的衣服上投出斑斑驳驳的影子来。
李伊美选择在这里见项星辉,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她最早遇见项星辉就是在这片林子里,这样的说法或许不准确,应该说,项星辉选中她是在这里,而她是一路追随他找到这里的。她看到他蜷缩在树林中间的草地上,流着无声的眼泪,那样一个坚强的男生在树林里成了最脆弱的玻璃,仿佛一碰就会碎掉,那一刻她似乎看到了自己。
“你在哭吗?”她蹲在一旁,打量着正在伤心的人。
“你是谁?”对方眼神里露出几丝警觉。
“我叫李伊美,也是这里的学生。”
“走开!我不喜欢陌生人在旁边!”
“我能陪着你吗?我现在也很难过,想要一个人陪着我。”
很长时间里,他就那样紧闭着眼睛,静静地躺着,没有任何回答。而她,就认为他的意思就是默认了。然后,她把长长的头发顺在肩膀的一边,用蓝色的丝带轻轻缠绕,最后静静在他的身边躺下。阳光透过交织的树枝和树叶在他们脸上照出亮亮的光斑,“瞧,这光亮能驱散心里的阴霾呢。”男生还是没有回答,浅浅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好看的影子,光滑白皙的侧脸上有光亮滑过。
她谈不上爱上了他,她只是觉得他是个有魅力的男生,他身上散发着阳光的味道,就像她家以前地里的那片向日葵。不过那片向日葵,在一夜之间就卖了出去,再次见到它的时候,就裸露出泥土来,在接下来就掺进了石灰,盖起了房子。
她母亲并不知道那片向日葵倾听了她多少的苦涩泪水和甜蜜微笑,她顶着学习上的巨大压力无处宣泄的大喊在这里。而它消失了,她感到无助,也就离开了,从一个乡村逃到一个城市。
李伊美看着树叶的影子不断晃动着,摇曳着她的久远的记忆。而当隐隐约约听到脚步声,她就冲着窸窣的声响处喊道,“我现在是你的女朋友了吧,虽然没有帮到你。”几乎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除了,项星辉。项星辉撩起视野前方的树枝,穿过一阵幽静的绿色通道,慢慢走到她身边,说道,“对,你现在是我的女朋友了。出现这样的结果不关你的事,是我没想到何歆然会闹。谢了。”
“不用说谢谢,我们不过是互相需要罢了。”说着李伊美就仰望着项星辉闪着阳光的眼睛,然后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不介意我抱你一下吧?”项星辉也伸出手臂环着她,以此回应她。
李伊美和项星辉仿佛是彼此舞台上的演员,互相扮演着需要的角色,他们之间更像是在做着一笔感情上的交易,没有真心,各取所需。
李伊美喃喃说道:“你让我打电话给何歆然,让她误会,现在没能拆散他们,你以后想怎么做?”一阵久久的沉静之后,项星辉说了句:“算了,以后再说吧。”一句呢喃之后,项星辉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只见他嘴角向下,眼睛迷离成一片雾,额头不自觉地紧皱起来。
他从来都是最擅长伪装和掩饰的高手,可估计能这样认同的只有他自己。在别人眼里,他就是颗易碎的水晶,经历了无数次摔打,却依旧不甘心破碎,于是就用力拼凑着身体。而结果就是,他看着自己心碎,别人看着他流泪,闪耀,加上凄美。有着一张好看的脸的男生,却在最让他不能自拔的爱情海里成为流泪的小丑。
不可触碰的脸,她静静抚摸着。
不可触碰的心,她慢慢靠近着。
有人说,精灵的爱情都不是顺利圆满的,因为上帝从来都是公平的,赐予他精灵的身躯和心灵,就要相应地剥夺一些幸福。项星辉从不信上帝,他与生俱来的尊贵和骄傲,都让他在二十三个过往的岁月里波澜不惊。
然而,只因倔强,只因执着,听着自己内心的声音,循着自己的直觉,骄傲的他在爱情里低下头来。一如绿林中的光和影,美幻,斑驳,破碎。
生活还在如想象中的轨道上滑行,人们各司其职,大厦里外的人依旧在昨天的位置,重复着昨天的工作。而宿舍内,季雪还在重复着,连续两天都在做的事,发呆。
“你到底在纠结什么啊,是不是同时有两个男生向你发出爱的信号,让你不知如何抉择。还是说,你要想个办法,同时占有两个?”何歆然趴在床上,看着若有所思的季雪狐疑地笑着。“我在考虑人生大事,哎你说,生活是一成不变安安稳稳好呢,还是要有些改变好。要是改变了,把整个人生计划打乱了怎么办。”季雪一般正经地说着,极其认真严肃,反倒引得旁边的何歆然忍着笑,“我就说吧,你肯定是感情有情况了。”
那边还是异常冷静:“嗯,也算是感情方面吧。”听到这话,何歆然满肚子欣喜:“你这小妮脑子终于开窍了。”多少个日日夜夜,何歆然都希望能把这个妮子嫁出去。苦口婆心那么久,以至于到最后,这份希望有多么热烈和急切,季雪就表现出对男生多大的抗拒。
也许准确地说,现在的她似乎还没有遇见可以让她引起兴趣的男生吧。她对陌生人有天生的免疫力,任凭那人是谁,是男是女,她一概不关心,谢绝打交道。这样说,也许还不对。因为这样的描述,似乎显得太过“高贵冷艳”“自命清高”了些。她和这两个词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她是呆在自己世界的人,不愿被打扰,也不愿积极融入别人的热闹里。像个孤独的雁子。
何歆然兴奋地站起来,在季雪的身边踱着步子,一句一句认认真真地说着她的情感语录:“要我说啊,不惊心动魄的人生不能算是人生,人总不能跟个木头似的。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感情丰富,做什么事顺着自己的心走就可以了,有感情不宣泄怎么知道生活的美好呢。”刚说完:季雪顿时大彻大悟,“说得对,我也是这么想的。”说完就轻快地从沙发上跳起身来,准备往外走。何歆然见这架势,赶忙叫住她,“也用不着这么急给人家答复吧,你是第一次,没经验,要矜持一点,不要被别人牵着你的鼻子走。先给我讲讲他是谁,我认识吗?”
“它啊,是我们班那个来自山东的妹子推荐给我的,以前也没见过这种的。本来都不愿看了,你说看看,那我就看看吧。”季雪在一旁喃喃自语,声音虽然小,却被何歆然听得真真切切。顿时她觉得有戏,也没管季雪口中的那个“那种”究竟是哪种,就满脸期待继续追问:“是哪个班的,研一的,还是研二的。”没想到季雪倒是吃了一惊:“啊?图书馆里的小说还分研一,研二啊,我怎么以前不知道,可我昨天才去转了一圈啊。”那边顺势响起一个更大更气足的“啊?!”
原来两个人讨论的话题竟不是同一个,而奇葩的是,不是同一个话题竟然都饱含深情地,从刚才一直聊到现在。何歆然顿时瘫坐在床上,“真是败给你了!你说的是书啊?还让我白激动,我还奇怪你怎么突然基因突变对男生感兴趣了。看一本小说也用得着让你纠结成这样啊,你可真是无可救药!”何歆然面对眼前怔立的季雪终于词穷认输了,还没说完,就以一个长长的沉重的“唉!”结尾。季雪撅着嘴,一阵委屈:“我以前也没读过小说,课文中有节选的我也就大致看看,我不是怕嘛,这才找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