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阴雨绵绵。
沈雨默徒步走至林间小路上,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贴在她的身上。她抱着自己的双臂,身体不断地颤动。
从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出来,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她也不知道这是去往哪里,她只知道,离开,离开,离得越远越好。
她可以想像丛浩楠的震怒,甚至有可能会有一丝伤心。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这些日子来,他对自己确实温存有加。
只是,她不能再呆下去了。她怕,有一天,她会像信任自己的养父一样,愿意为之付出一切,只求让他幸福。她更怕,有一天,他会像自己的养父一样,养大自己只是为了有朝一日将自己卖掉。
她不怕受苦,但是,她怕受伤。
狼狈地走在阴雨中,林间小路越来越窄,到后来干脆走不下去了。这,竟是一条不归路。
难道,打转回到医院?回到那密密麻麻的陷井?
她咬了咬嘴唇,顿感心灰意冷。顾不得害怕,笔直朝林丛间走去。
风沙沙地吹着,不会有什么孤魂野鬼吧?虽然打定了主意,心里还有升起一阵阵恐怖,求生的本能让她汗毛竖起,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只希望快点走出丛林。
“哗哗。”是什么声音?
她吓得心都愀了起来,大声叫道:“什么人?”
丛浩宇没有想到,在这野生丛林里,竟然还会有人声。他与同伴交会一下眼神:“你说,不会真遇上狐仙之类的吧?”
“你倒想得美。”同伴丢给他一把卫生眼,对于这个丛家二少,他还真是不理解,这黑漆漆的,偏要跑出来打什么野兽。
好吧,不仅黑漆漆,还遇上了阴雨绵绵,身上淋得湿漉漉的,别提多难受了。
不管了,他一把扔下手里的工具,打转身就要往外走。
丛浩宇一把拉住他:“我是真的听到了人声。”
没有办法,只得跟着他,一起往前走:“有人吗?是谁在那里?”
原本吓得要命的沈雨默,这下子像遇到了救星:“这里,这里,我在这里。”
丛浩宇用登山棍拔开草丛,看到一张白得吓人的面孔,他不由得往后倒退一步:“你是人是鬼?”
“你才是鬼。”沈雨默没好气地说道。
丛浩宇见她这样一说,放下心来:“不是我好奇啊,你怎么会在这里。不要告诉我,你也在找猎。”
打猎,鬼才闲得打猎。
沈雨默丢给他一个白眼:“你管我。”
切,丛浩宇气得鼻孔都歪了。好心好意问一句,还被一顿抢白,看来今天真的是背到家了。
出来这大半夜,别说野兽啦,连只猴子都没有遇到。算了算了,打道回府吧。也不再管这个奇怪的女孩,转身就往外面走。
沈雨默望了望四周一望无际的丛林,怯意又涌了上来。咬了咬嘴唇,厚着脸皮叫住前面的丛浩宇:“喂,这里有别的出路吗?”
丛浩宇回过头来,抓了抓头。虽然这个女孩子不是很有礼貌,也不知道这女孩子从哪里冒出来的,但他也懒得管了:“你跟着我走吧,出了这片丛林,就可以看到出口啦。”
沈雨默点了点头,跟在他们的后面,不声不吭地往前走。
一路上荆棘密布,灌木丛划伤了她的肌肤,她一声不吭,用力地拔开密密的树枝,一张小脸上写满了倔强。
丛浩宇回头望一望她,终是不忍心,递给她一根登山棍:“用它吧,可以方便一点。”
沈雨默咬了咬嘴唇,想了想还是接了过去:“谢谢你。”
“不用。”丛浩宇可不是为了她的一句道谢,只是觉得她好像没有那么讨厌,再说了,他一个大男人,不就是应该帮助弱女子吗。
哼着歌走在前面,让旁边的同伴取笑不已:“二少,又看上了?”
“就她?”丛浩宇从鼻孔里吐气:“你觉得可能吗?”
同伴扭过头来,看了一眼,讷笑着:“是哦,这位是长得寒酸了点。”
“哪里是寒酸,根本就是还没有长全嘛。”丛浩宇什么女人没见过,像这种青涩的小不点,他还真是看不眼。
沈雨默跟在后面,听着他们肆无忌惮地拿自己开玩笑,气都不打一处来。这有钱人都是这样,无聊得很。
难道上帝把金钱分配到这些人手里,就是为了让他们变得无聊可耻吗?
她恨恨地用登山棍挥开草丛,幼稚的举动让前面的人捧腹不已:“二少,还真是没长全。”
见鬼去吧。
沈雨默在心里狠狠地骂着他们,之前的悲伤与绝望,竟然跑了个精光。现在的她,只想快点离开这两个混帐东西。
有灯光射了过来,是车灯。
原来已经到了公路边上。沈雨默松下一口气来,总算是逃离了出来。只是这黑灯瞎火的,又应该去往哪里呢?
楞在公路边,一时之间失了主张。
原来的悲伤与无助又涌了上来,一种深深的绝望笼罩着她。
丛浩宇将登山器材丢进汽车尾厢,坐进驾驭室,发动车子准备离开,斜一眼后视镜,竟然看见刚才那个伶牙俐齿的姑娘,无助地站在路边。
“咳,”丛浩宇将车子倒退到她的身边,摇下玻璃窗:“那个,你去哪里?要不我带你一程吧。”
沈雨默一直咬了咬嘴唇,丛浩宇发现她还真是蛮喜欢这个动作。皱了皱眉头:“你上不上车啊?”
没有人搭理他。
算了,别自做多情了,还是对这个乳臭未干的丫头。车子箭一样的冲了出去,留下孤伶伶的沈雨默。
走了,都走了,而她,应该去哪里呢?
先前只知道要逃离,却没有想好要去哪里。难道世界之大,竟然没有她的容身之处?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车子,又倒退了回来,还是丛浩宇那张帅气的脸:“上来吧,算我前世欠了你的。”
咬了咬嘴唇,沈雨默拉开了车门。
“我说,你能别动不动就咬嘴唇吗?好像是谁欺负了你,委屈得不行似的。”丛浩宇的声音在风中飘散。
天,快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