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宛禾猛地捂住了耳朵,“对不起陆叔叔,我先走了。”
陆建远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硬是让她的手放了下来,狰狞着脸说道,“陆家跟纪家之间的账这辈子都算不清。”
“纪温有多久没来看你了,啊?”
纪宛禾一怔,他怎么会知道?
陆建远冷笑着,“是不是从你出生的时候就常常看不到他,他跟所有人说他跟他的夫人沈一怡在周游世界。周游世界?呸,真的是一个虚伪的人。”
“他是带着……”
“他是在逃命!”
纪宛禾拼命地想要反驳陆建远的话,却怎么都讲不出话来。
从小到大的回忆涌上了心头,她问过纪温,为什么他一年四季都不待在家里,她记得那个时候纪温把她放到了大腿上,然后为她编了一只辫子,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我跟你妈在周游世界啊,外面的风景很美很让人向往……”
“难道你就不喜欢家吗?”那时候的她还只不过几岁大小,天真地问着。
纪温的脸上似是有些痛苦,低下了头,“正因为喜欢,所以一直在逃。”
当她还要再问些什么的时候,纪温已经放下了她,拉着行李箱再一次地消失在她的面前。她一直对外人说,她的父母是在周游世界,但她也一直隐隐觉得,她的父母似乎瞒着什么事情。
“呵。”陆建远继续说道,“他躲了我二十多年,将近三十年!”
“为什么不让你跟深荣在一起?啊?”陆建远的眼里突然充斥着血,笑了起来,“因为你的父亲是深荣的杀母仇人!”
纪宛禾的脸色“唰”的就变白了,她颤抖着嘴唇,不敢相信地问道,“你……你说什么……”
“是纪温,毁了当初的陆家,也毁了当初的顾家。他是不是从来没有对你们说过这件事,他也不敢说!”陆建远的眼里满是怒火,直到现在,每当他回忆起几十年前的事情,依然觉得心里有一团怒火在烧。
“不,不是的……怎么会……”纪宛禾整个人都瘫在了椅子上,她根本就不敢相信陆建远所说的话。
她突然笑道,“你一定是在骗我,你只是想要让我跟他分开而已,我不会离开他的,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他!”
她已经离不开这个男人,她无法想象,当自己真正远离了这个男人,她该怎么活下去。
陆建远冷冷地看着她,“你可以去问你的哥哥,纪温毁掉顾家的时候,你的哥哥应该已经十岁左右。”
“不,不……我不去……”纪宛禾笑着,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我要回去,我要待在他的身边。”
门口却突然地出现了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一左一右站在纪宛禾的身旁,似乎生怕她会逃走一样。
陆建远淡淡地说道,“纪小姐,你觉得我们陆家会接受一个仇人家的人吗?你觉得陆深荣知道真相之后还会留下你吗?你觉得你自己有这个脸继续待在这里吗?”
他字字珠玑,纪宛禾只觉得这个房间突然变得好冷,自己就像是一个罪犯一样坐在这里,接受着所有人的审判。
“我不信……”纪宛禾低声喃喃道,她想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陆建远所编出来的事情。
“我说了,你可以去问纪暮白,你的好哥哥。”陆建远冷冷一笑,“你离开H市吧,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好地方,你可以让你的家人知道,但是请你再也不要来打扰深荣的生活了,他有他自己的路,也会有他美好的家庭,他的未来不可能会有你。”
纪宛禾沉默了,她的心开始动摇,颤颤地道,“深荣……不知道这件事情吗?”
陆建远脸色一沉,“难道你想让他知道?”
“不是……”纪宛禾慌忙摇头,“永远都不要让他知道了……”
她只希望自己在他的心里一直都是一个好的形象,就算不能在一起,也不要彼此仇视,她不愿当他的仇人,这辈子都不希望。
“我能求您一件事吗?”纪宛禾抬起了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陆建远。
陆建远不耐烦地挑了挑眉,果然,纪家的人都是这一副不知满足的样子。他淡淡地道,“说。”
纪宛禾顿了顿,道,“我父亲伤害过您的夫人,但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您能不能放过我的父亲,我……”
“这辈子都不要想!”
纪宛禾的话还没有说完,陆建远就直接回绝。
他的脸上尽是危险的气息,眼里更是透着怒意,他逼近纪宛禾,掐住了她的下巴,不顾她因痛皱起的眉,狠狠地道,“你可以去告诉纪温,要么他就逃一辈子,只要我找到他,我一定会让他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纪宛禾一怔,低下了头,陆建远对纪温是恨之入骨。
“还有。”陆建远继续说道,“别妄想用这个来威胁我,最后我只会毁了你们全家,也可以同时毁了陆深荣。一个儿子而已,世界上想成为陆家继承人的数不胜数!”
纪宛禾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父亲,他是一个父亲啊,他怎么能把自己的儿子同其他人相提并论。这一刻,纪宛禾心疼着还躺在床上的人,但她要离开了,他甚至都不能睁开眼看看她。
“让我回去看看他就走。”
陆建远目光幽深地看着这个女孩,她还没有褪去青春的模样,眉眼之间虽然已经略显成熟,但依旧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他的心突然软了软,按了按太阳穴,“我可以给你一天的时间,你把你要去的地方告诉我,今天晚上就离开H市。纪暮白那里你自己去作解释,我不想再有什么麻烦了。”
纪宛禾乖巧地点了点头,在别人的搀扶下,回到了病房里。
她坐在椅子上,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握紧他的手,轻轻地落下一吻。她努力地撑起身体,想要最后去轻吻他干裂的嘴唇,但她没有办法站起来,她只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
只有一天的时间,仅仅只有一天的时间。
她想让他醒过来看看自己,抱抱自己,又怕他醒过来,到时候自己可能再也走不掉了。
“深荣,你信命吗?”纪宛禾淡淡地说道,“我以前是不信的。以前的我啊,天不怕地不怕的,总以为有哥在我就可以为所欲为,但是现在,我信了。我们的人生是早就被规定好了,会遇到什么人,会爱上什么人,最终又会舍弃什么人,这都是安排好的路。就像我遇见你,最终还是会离开你一样。”
她的声音显得是那么的飘渺,那么的伤悲。
“我还是没有实现对你的承诺,我陪不了你了,可能这辈子我们之间就只能这样了。”
床上的人的睫毛似乎颤了颤,但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她从抽屉里拿出了笔,找了很久都没有发现纸,只能拿了一张纸巾,看着他昏睡中的美好样子,写下了第一句话。
“深荣,这一次我真的要离开了,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了。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这里,那个时候我跟荼暖在一起。那次晚会,我拉上了荼暖,你突然地出现在她的面前,那个时候的你心里应该是藏着荼暖的,而那个时候的我心里放不下一个周牧原。
你跟我都想不到,几年过去,我们竟然会成为彼此最放不下的牵挂,但现在我们还是放下吧。
我一直在想,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是在爱尔兰吗?我跟你像是逃命鸳鸯一样地手拉着手一起跑,最后我倒在你的怀里。是那时候吧,我真希望能够回到那个时候,如果知道最后暖暖会安然无事,我绝对不会去爱尔兰,我们之间是不是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曲折。或许现在的我,已经在国外跟周牧原订婚了。
从出生到现在,我喜欢过一个人,我爱着一个人,我希望我能继续爱下去,即使再过上几年,十几年,几十年,我都想要把你放在心上,你是我最为珍贵的宝,我怎么舍得忘记。
或许在以后的以后,你会有一个美好的家庭,会有一个温婉贤淑的妻子,会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而我,也会有一个呵护我的爱人。但我相信,那时候的我依然会爱着你,我也相信,那时候的你也依然会记得我。可能偶尔地看到你出现在电视上,我的心还会跟着你一起跳动。
对不起,我只能对你说一身对不起。
两年里,你包容了我的一切,我的任性,我的固执,还有我的逃避。我知道你一直都在背后看着我,害怕我有个万一,我也一直觉得很幸运,我爱上了你,你也爱上了我。
不必来找我了,找到了我们也只能相视一笑,然后擦肩而过。
我们不属于彼此,只能选择离别。
深荣,我真的很爱你……”
一滴泪落在了纸巾上,染开了一朵透明的花。
纪宛禾连忙用手擦去了眼泪,然后将写好的纸巾折好放在了桌子上,用一个苹果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