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深荣的表情顿时顿住了,面上泛过一丝悲痛和绝望。他没有说话,只是直直的看着陆建远,眼底没有一丝的感情,那副漠然的样子,就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他父亲,仅仅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怎么,被我说的没有话说了?”陆建远僵硬的看着瘫在地上的儿子,嘴角嘲讽的说道,“我告诉你,陆森荣,只要你还姓陆,只要你身上还留着顾浅的血,我永远都不会允许你和纪家的女儿在一起。”
“呵……永远……”陆深荣整个人已经完全躺在地上了,他的嘴角带着让人绝望的笑,那么悲凉,那么伤痛!好像全世界对他来说也不过就是这样子了。他还能说什么,他还能做什么?
自己最爱的女人被父亲一步步的逼走,而自己,从小到大只是被父亲视为一条随意支使的狗而已!
人生有的时候就像是不断地在开玩笑一样!
如果最初的时候,他和宛禾只是普通人家的男男女女,相识相爱,最后牵着彼此的手慢慢的度过余生就好了!如果两家没有这些所谓的世仇,父亲能够只是站在作为一个父亲的立场上对他们这段单纯的爱情就好了!
但是很可笑,这些都只是如果而已!
“如果可以”,陆深荣低着头,半响,又抬起头看着陆建远,“我一点都不想姓陆,父亲,我最后一次这样叫您,作为一个儿子,我不奢求自己的爱情和婚姻能得到你的祝福,但是我希望以后您不要再插手我的事情了。”
“你怎么敢这样和我说话,陆深荣……你怎么敢……”陆建远气急。
“我不敢……”陆深荣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泛着绝望的泠然的笑意,他突然坐起来,语气狠绝的说道,“我有什么不敢的,宛禾又一次的被你逼走了,这么多年,你有把我当做你的儿子来看吗,我不过就是你抓在手心里的一条狗而已。”
“宛禾走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觉得我有什么做不出来的。还是你希望当年我母亲的悲剧再重新上演一次?”
“陆建远,你别逼我了!就当我求你,我当了你这么多年的儿子,算我求你了,你别逼我了!”
陆深荣气势逼人,可是说到最后几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很悲凉,隐隐的带着卑微的恳求,以一个儿子的身份,乞求身为父亲的陆建远放过他的爱情和婚姻。
陆建远已经完全被陆深荣的话惊愕住了,他的儿子,永远骄傲优秀,温润如谦谦君子的陆深荣,竟然就这样在自己面前低下了头,倔强而又执着,只是为了一个女人。一个他一直反对的女人。
陆深荣穿着医院的病患服,陆建远能清楚的看到蓝色格子的上衣后背渗出的大片的血迹,红色的血迹亮的耀眼,深深的刺激着陆建远的眼睛。
这一瞬间,陆建远几乎就要退缩了,他甚至都不敢直视陆深荣的眼睛。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最后,也只是轻声叹息了一下,然后像是逃避什么一样飞快的离开了病房。
或许,是不是他做错了什么?
小浅,咱们的儿子已经长大了,我好像已经管不住他了!
陆建远离开之后,护士和值班的医生很快就进来把陆深荣扶上了床。从头到尾,陆深荣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哪怕后背的伤因为刚才剧烈的动作又渗出了大片的血迹。
医生在给他重新包扎伤口的时候,饶是见惯了生死苦痛的医生,手也忍不住微微颤抖。陆深荣后背严重的烧伤引起的大面积的出血,刚才因为动作的大幅度,好不容易处理好,因为刚才动作幅度过大,白色绷带上已经又被浸上了红色的血液。
光是看着,就觉得全身泛着疼。
但是此时的陆深荣只是安静的坐着,一言不发,好像完全感知不到后背的伤痛一样,他的手里紧紧的捏着一张纸和一个小小的圆环。
那是纪宛禾离开的时候留下的东西,告别的信和当做纪念的尾戒。
紧紧的握着,就像是还握着纪宛禾的手一样,就好像那丫头还在自己的身边一样。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对陆建远说的那一番话是否有用,下一次,陆建远是不是依旧会伸手,毫不留情的阻拦他和纪宛禾。
但是,那些都不重要了。
陆深荣无比的确定,他这辈子只想要纪宛禾一个人了,不管是谁,都不能把他们分开。但是现在他不能去找她。
他的宛禾单纯如稚子,如今知道两家人真正的恩怨,知道他的母亲是被纪温一步步的害死的,一定对他万分愧疚,对他们的感情不抱希望了。
这个时候他要是再在她面前出现,一定会深化这种愧疚。
或许,他应该给宛禾一段时间,让她冷静一下,好好地想一想。
但是不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弃这一段感情的。这些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不会成为阻拦他们在一起的威胁,他也绝对不允许。
现在,只是等那丫头想通而已。
替陆深荣包扎伤口的医生已经包扎好了,陆深荣随意的看了他一眼,“去帮我问问祁少怎么样了!”
医生应下,拿着东西出去了,过了十来分钟的时间,门被推开,进来的不是医生,而是陆深荣手下的一名下属,他恭恭敬敬的走进来,“陆少爷,祁少现在已经安全的全身而退了,那位岑小姐好像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全身而退,那就是云羽被废了?
“顾小姐呢?”陆深荣打断他的话问道。
“顾小姐和祁少一起被送进医院,中了枪伤,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好像还没有醒过来。”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中了枪伤……?既然没有生命危险,那枪伤很有可能就是祁慕为了保护她而不得已出手的。两个人缠缠绕绕到今天,有祁慕陪着,应该不会再出事了吧!
那两个人坚持了这么久,尽管遇到再多的艰难险阻,也没有放弃过,那么自己呢?
他和宛禾呢?
陆深荣看着手里紧握的纸巾和尾戒,面色温柔,他轻柔的把纸折叠好,看着手心里的尾戒,心里轻声说道,“宛禾,你要等着我!”
此时的顾七暖还没有醒,她安静的如同一个瓷娃娃一样,躺在病床上没有一丝生气,苍白的脸上没有血色,紧闭的双眼仿佛在告诉身边的人,她有可能就这样一直沉睡下去,再也醒不过来了。
祁慕射出的那一枪尽管避开了顾七暖身体的要害,但是顾七暖的身体一向很瘦弱,这一次的枪伤导致的大出血似乎流干了她身体的血液一样。她沉沉的睡着,从白天到晚上,一点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
祁慕就这样一直安静的坐在顾七暖的病床边,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紧紧的握着顾七暖的手。脸上带着深深地依恋和温柔。
裴森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祁慕尽管一身的伤,手臂上还缠着绷带,但是依旧温柔托着顾七暖的手,放在自己的嘴角边,像是在诉说情人间最温柔的蜜语一般。只是病床上的人安安静静,恬静的面容上依然没有一丝血色,还是他中午出去的时候的样子。
祁慕似乎很笃定顾七暖一定会醒过来的,他的表情不急不躁,只是温柔的守护着他的公主醒过来,或许那之后,王子和公主就能真正的过上幸福而又快乐的日子了。
外面守着的人没有祁慕的允许,谁也不敢进来,但是祁少已经一整天没有进食了,本来身上就有伤,这样不眠不休的守着,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会受不了的。
于是,劝祁少吃饭这样任重而道远的任务就交到了裴森的手上。
祁慕看见他进来,眼神终于动了一下,“怎么了?”声音低哑而疲惫。
裴森的动作顿了顿,举着自己手里的饭盒,“您该吃饭了!”
祁慕却只是看了他一眼,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放在那里吧!”说完,也没有再看裴森一眼,视线又回到躺在床上的人身上,温柔而眷恋。
暖暖,你差不多该休息够了吧!都已经睡了一天了,休息够了就快点醒过来好不好!我很想你,我想抱着你!想亲你!
祁慕的脸上露出宠溺的微笑!
我已经把我们以前所有美好的回忆都想起来了,大学里的事情,还有伦敦的事情,还有所有属于我们的美好的事情,我都想起来了,以后我们再也没有空缺的记忆了。
等你醒过来了,我带你去看大海好不好,上次我们去看日出,你差点睡过了,这一次我们就在海边露营,等你睁开眼我们就能看到日出!
我们还没有一起爬过山,没有一起看过电影,你拍的电影快要上映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我们还有很多没有一起做的事情,等你醒过来了,我们一起去,我会一直陪着你,再也不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