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言天还很清楚地对她说,他们祁家所认同的人只有姚桉桉一个。
姚桉桉是谁,是Y城大学的校花,是众星捧月的对象,她永远都走在时尚的前端,不苟言笑,俨然就是一个冰美人,也只有在祁慕的面前,她才会卸下所有的伪装,笑容如鲜花绽放。
她依旧记得,在春季,姚桉桉对自己说过的那番话。
她说,荼暖,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会跟祁慕在一起?
当时的自己太过于天真,只觉得爱情的力量能够超越一切,而且她也从来没有想过,祁慕的身份会是这么让人吃惊。
现在想来,也是自己可笑。
桌子上还放着祁言天送来的那一笔钱,说实话,她很心动。那轻飘飘的一张支票能够让她从这里离开然后去伦敦找她的母亲,也可以让母亲住进好的医院,用好的药,她们也能在伦敦找一个好地方。
她看了那张支票很久。电视剧上那些毫不犹豫的拒绝在此刻显得那么的不真实,在对待祁慕的这份感情里,她付出了多少只有她知道。
只是最后,她还是拒绝了祁言天,她不想让自己真的变成一个连自己都厌恶的人,她也不想欠祁家什么,喜欢祁慕这件事,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与祁言天道别之后,荼暖再一次地来到了祁慕的宿舍,她不知道他现在在不在宿舍。
她在楼下站了很久,一直看着那个窗台。
里面的一切看不清楚,被阳台那边蓝色的窗帘所挡住了。正当她要离开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看着远处,整张脸看起来那么的平和,雨后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
荼暖突然觉得心里很满足,在离开之前能看到这一幕已经足够了,就当是告别自己那辛苦的追求之路吧,也告别了Y城。
当天下午,她坐了飞机离开去了伦敦。
伦敦的天气很是潮湿,她找了很久,才联系到了上次联系自己的那个男人,然后找到了自己的母亲。
那是在一家破旧的小医院里,她看到母亲坐在轮椅上,双眼空洞地看着前方,脸上全是死亡的气息,呼吸很弱很弱,仿佛一不小心就会彻底的停下。她再也无法忍住心中的酸楚,抱着瘦弱的母亲就开始痛哭。
慕燕也是眼泪不止,她一遍一遍地抚摸着自己孩子的头发。
荼暖跟慕燕诉说着自己的事情,告诉她,在Y城,她喜欢上了一个人,那个人长得很是俊俏,对人也很好,她把祁慕的照片给慕燕看,慕燕的眼里满是欣慰,只是她不知道,祁慕对荼暖的态度,除了冰冷再无其他。
而在荼暖来到伦敦之后,祁慕突然地发现在学校里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了。他故意地出现在她的宿舍楼下很多次,但再也看不到那张犯花痴的脸。他每天都想着对方可能会出其不意地站在自己面前,那时候自己应该怎么去拒绝她。
一天,两天,一个礼拜,一个月,两个月,祁慕总算忍不住了,他开始给她打电话,但电话已经被注销。他跑到了她的宿舍去找她,宿舍里的人却说她已经离开了。那一刻,祁慕真正地体会到了懊悔的滋味,他开始了疯狂的寻找。
伦敦,荼暖却正跑进一个又一个地方找工作,也总是被赶出来。
不管在中国还是其他,总是会受到一样的待遇。心肠好的人或许会给她一块蛋糕,暴躁的老板则只会给她一个白眼,还有几句难听的话。
从家中带出来的钱已经剩的不多,即使有那位叔叔的帮助也无济于事。那个来找她的老男人确实是一直喜欢着母亲的人呢,但他现在已经有了家室,他也不能一直照顾她们,给了最后一笔钱就匆忙离开了。
荼暖一直都很感谢这个人,因为这个人所以母亲能够活到现在,也因为这个人,才让她来到这里看到了能给自己这世界上最美好的爱的人。
为了让慕燕活下去,荼暖开始一天打好几份工,每天都会忙得站着都能睡着,学业也拉下了,只是偶尔她会去附近的大学听听服装设计的课,或是存钱买几本书来奢侈一把。
生活的重担让她的身体再也无法承受,终于,她被送进了医院,医生说,是心脏的问题,需要马上手术。
荼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没有多余的钱来为自己医治,她的钱只能让她跟慕燕刚刚好活下去而已。
这件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慕燕的耳朵里,慕燕心中难受,直接服了安眠药,幸好抢救及时,才活了下来。
等到慕燕醒过来之后,一对母女直接抱在一起痛哭。
生活对她们而言是多么的艰难。
总有人挥霍着大笔的金钱只为求一时的刺激,也总有人生存在最底层只想让自己能够活下去。
眼泪湿了衣襟,荼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才能够看到光,看到希望。
最后,总算让她找到了一个有点轻松钱又多的工作,是在一家公司当服装设计师的助理,她的上司是一名男性,容貌姣好,只是总喜欢与女孩子勾三搭四。
她干了大半年,上司突然在一个晚上把她叫出来并想要强制性地带到酒店里去,直接被她用瓶子打破了头皮,流了血,为此,她还进了一趟警局,受金了所有人的白眼,出来的那一刻,她也觉得根本抬不起头。
慕燕一脸苍白地站在警局门口,然后走过去抱住了她,一遍一遍地安慰道,“暖暖,人好就好。”
那上司还叼着一支烟坐在她的面前,冷笑着问,“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荼暖那固执的性子一下子就暴露了出来,她朝着对方泼过去了一杯冷水,狠狠地道,“没有把你杀了真的是一大遗憾!”
说完,她便离开了。毫无疑问,这份工作失去了,这大半年来存下来的积蓄也只够她们省吃俭用两三个月。
荼暖只能起早贪黑地去干最为普通的活,然后跟着那一群全身都是汗臭味的男人蹲在一起吃着手中最简单的食物,一眼无助的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任由眼泪掉下来,然后又马上用袖子擦干。
她来伦敦之前没有过过这样的生活,而来到这里之后,她看清了人生百态,也尝尽了所有的滋味,受够了众人的白眼,最后竟然也麻木了。
只是在男人想要撕碎她的衣服时,才觉得心里很疼很疼,说不出的疼,人生的绝望让她甚至有过轻生的念头,但当她看到母亲那张和蔼慈祥的脸的时候,也只能咬咬牙,坚持下去。在伦敦唯一的温暖,或许真的只剩下慕燕的一句温柔的问候了。
但是这一份温暖也很快离她远去,慕燕最后还是离开了,在一个清晨离开的,她甚至没能看到早上的第一道光,也没能看到拼命赶过来的荼暖。
荼暖跪倒在慕燕的面前,放声地哭了出来。她整个人都像是一个没了灵魂的木偶,她突然找不到自己存活的意义。
她尝试过从桥上坠落,风在自己的耳边呼啸,速度很快,只在一瞬间,她就被江水所包围,身子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呼吸渐渐地变得困难,她突然睁开眼,窒息的感觉让她觉得很难受很难受。就在她觉得自己真的快要死的时候,有人把她救了起来。
当她在医院里醒来的那一刻,心里并没有高兴的情绪,死过一次的人不会再想死第二次,那种无助感让她害怕,让她恐惧。
她再次回到阴暗无比的生活里去,而这一次,上天总算给她打开了一扇窗,她遇到了席如森,在这么昏暗的时候她遇到了这个一生对她好的男人。
只是,她没有一刻忘记过祁慕。尤其是在最为黑暗的时候,她觉得祁慕就在自己的面前,然后朝她淡淡地笑着。只是,她也越发地觉得自己同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当时,她也相信一点,或许这辈子她都可能再见到让她朝思暮想的人。
……
当荼暖说完了所有的故事的时候,她的脸上早已经布满了泪水,顺着她的脸颊落下,没有声息,却让人心疼的厉害。
曾经的事情她从来不愿意提起,毕竟那一段黑暗的生活一直是她所抗拒的,每每想起,她就会想到自己的卑微,还有肮脏。
“我……”荼暖想要开口说话,但喉咙中的那一份酸楚让她无法开口,声音在这个时候显得尤外的沙哑。
她突然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祁慕将她紧紧地拥在了怀里。
这一段让人觉得难受的经历并没有出现在裴森的资料中,因为这些事情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而那段黑暗的生活也只有她一个人默默承受着。
在裴森的资料中,只简单地提到了一句话——祁少在那段时间疯狂地寻找荼暖的身影。
当时的祁慕肯定从没有想过,在世界的另一个地方,他所寻找的人正过着世界上最为艰难的生活,而他却一直以为她只是想逃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