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A市,已是第二天的早上6点。
A市已经步入了秋季,早上寒深露重让刚从暖和的飞机上下来的季安安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还好M国这几天雨水偏重,她带的衣服足够应付这种寒冷。
打车回到广场公寓,一室的冷寂。
季安安明明松了一口气,却控制不住内心空落落的感觉,以后她就只能一个人过了,过段时间去顾虞城那把东西搬回来好了,不知道会不会见到他?西雅公寓里那么多的欢乐和笑语再也不会拥有了。想到也许,他们很难在相遇,很难再有以前的亲密,很难再回到过去,季安安就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利爪狠狠的攥紧刺破,血流成河,眼睛酸胀的厉害,强忍着才不让眼泪落下。
季安安,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你就要承担一切后果,不能再想懦夫一样依靠在别人身后,不能再这样了。
季安安攥紧双手,猛的起身,抹干眼泪,不能再自怨自艾下去了,还有那么多事情那么多的疑团等着她去解决,她连哀伤的时间都不能有。
将父亲的画放入画室,本准备光明正大的放在里面,但想到那么多人觊觎这些画,季安安又不太放心,目光来回巡视,想要找到一个藏画的地方。但整个画室一目了然,用不大的书房改装的,将原先的书桌电脑全部搬了出去,墙边的镶壁式书架上堆满了她的素描本已经绘画教程书。
四周散乱着各种她这些年的画,有些被一丝不苟的加上了边框,有些被随意的收在了一边,以及正中央的画架上有一幅她准备上交的期末作品,那是她挤出时间来重新画的期末作品。
季安安最后将目光放到了镶了边框的画上,将纯真取出来,小心翼翼的把画框拆了下来,只留下画布,最后放在尺寸相同的画框里面,藏在背后用她原来的画做掩饰,她只能先这么处理,等过段时间,再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至于剪影——季安安思索着,余光被一张小小的相片给吸引了。
相片里是一家三口,无论是穿西装的中年男子还是穿白碎花连衣裙的年轻女子还是只有三四岁的小女孩都笑的一脸开怀,男子专注深情的望着女子,女子托抱着小女孩,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慈爱,简单温馨的一家三口,却让季安安忍不住潸然泪下,仓皇的跪倒在地,颤抖的捧起那张相片,有点泛黄有点模糊的老旧照片。
只是一眼,她就看出那是她的父亲母亲。
活到今天,她才从父亲的遗物中找到一张一家三口的相片,而她在季家看过爷爷奶奶,大伯父一家,姑姑一家的相片,却从来没有见过她一家的相片,就好像她父母的存在像是耻辱一样,被季家毫不犹豫的抹的一干二净。
凌大哥说,爸爸是被人谋杀的。
而季家,爷爷是最清楚爸爸妈妈过去的人,尽管知道爷爷是个唯利是图以利益为中心的人,她还是准备走一遭,但这场战她不能毫无准备。
季安安找了一个相框小心翼翼的将相片放了进去,收拾东西先去电子城备好东西。
然后又急匆匆的跑去照相馆希望能够将照片复原重新过塑。打电话咨询仁爱医院凌大哥是否到达,然后找了一个她平时绝对不会找的人,做好这些事情,季安安才回到季家,彼时正好是上午九点,阳光冲破薄雾洒下一片金黄,她像是一个战士一样,从车里走下,一步一个脚印,沉稳的走向季家大宅,目光坚定。晨曦在她身上镀上轻薄的光辉,美好的像是坠落凡尘的天使。
季安安来的正是时候,季家一家老小一个不拉的都在餐桌旁安静的吃早餐,画面堪称和谐,她就像是投入湖中的一粒砂砾立刻让平静的画面泛起一层层涟漪。
“安安,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告诉我们一声?”季从海略带责备的向她投去慈爱的目光,像足了一个宠爱孙女的爷爷,但她再也不会为了贪恋这小小的宠爱而迷失自我,这一切不过是爷爷为了利益导的一场戏,她只是一枚棋子,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
季安安忽略餐桌上脸色各异的其他人,只是向爷爷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对啊,刚刚回来,爷爷难道没得到消息,仲管家为了得到我爸爸的画,开枪伤了凌大哥,现在还在M国的监狱蹲着。”
仲平惜命,想要离开监狱的心思那么浓烈,必然早已经联系了爷爷,但以爷爷利益至上的性格,绝对不会对已经失去价值的棋子费一星半点的心思,所以,仲平是一个弃卒,他求告无门之下,求上了自己想要利用画中的秘密让她救他,可惜,她虽然在乎画中的秘密,但也绝对不会姑息一个杀人犯逍遥法外。
“什么!仲平进监狱了,爷爷相信他的为人,让他带你去取画,没想到他竟然监守自盗!”季从海露出义愤填膺的表情,怒气冲冲的喝道。
季安安平静的接过仆人递上来的碗筷,淡定的喝了口粥,扫了眼餐桌上脸色各异的大伯姑姑么,转而对季从海道:“原来爷爷不知道啊,那您怎么知道仲管家是监守自盗而不是凌大哥想要夺画,所以失手伤了他?”
季从海一时口误,但不见半点惊慌,反而温和的冲着季安安笑道:“这是自然,以我们安安的性格,如果不是仲管家的错,你一定想尽办法救仲管家不会孤身一人回到A市,那位凌大哥你也就不会称为凌大哥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这可不一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仲管家入狱了,季安安为了保命,肯定得赶紧逃回A市才能免去牢狱之灾。你说,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才逃回A市的,给我说清楚,不要把我季家给拉下水了。”陈美云咬牙切齿的讽刺道,如果知道季安安在M国如此不平静,她一定会去M国推波助澜。
陈美云的话一如既往的尖酸刻薄,但季安安好似没有听到,将目光扫向季思倩,正巧看到她怨毒的目光,当作视而不见:“大堂姐,你怎么出来了,难道顾虞城的律师陆一鸣忘记了诉讼的事情,说起来,陆大律师最近的确有点忙,我最近也忙的忘记询问事情的进展了,不如我打个电话咨询一下,为什么杀人未遂的嫌疑犯能够安然的坐在餐桌上吃——早——饭。”说着,就要去掏手机。
季思倩立刻露出惊恐的表情,连季国武都不淡定了,呵斥陈美云道:“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转而好声好气的对季安安谄媚的笑道:“安安啊,你大伯母没有坏心,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还不是担心你在M国受了什么委屈,才会这么询问,就是问法有些过了,你别放心上啊。”
“大伯父说笑了,我从来都知道,大伯母是个心口如一的人。”
季安安一副不多计较的样子,重新拿起了碗筷,其实,她不过是借着顾虞城的老虎余威,狐假虎威罢了,她和顾虞城掰了,定然连她的事情也都不在乎了。那个为她冲冠一怒,屡屡救她于危难中的霸道男人,被她亲手推开了。
大伯父尴尬的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也没有胃口再吃下去,放下碗筷找个借口拉着敢怒不敢言的大伯母和季思倩离开了,平时没有看出来,其实,大伯父也并不如表面看得这么胆小怯懦,至少遇到这种事情,他懂得审时度势。
“安安啊,你在……”季从海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着季安安和大伯父一家对峙,似乎也没有责怪她不近人情的样子,依旧用慈爱的口吻说话。
对于有利用价值的人,季从海从来不吝啬态度和身段,季安安早就应该看清楚了。
“爷爷,正好,我有些话想要问爷爷,不如我们上书房谈吧。”季安安放下碗筷,打断季从海的话。
季从海一顿,似乎在适应季安安的变化,以前的季安安总有些不争不抢的姿态,也是个直性子,说什么是什么,从来不会拐弯抹角,但是从M国回来的季安安,似乎脱胎换骨了一般,某种固执的坚持似乎也不在乎了,面对陈美云的侮辱,选择了用最方便的方法来解决,借刀杀人。
似乎是——长大了一些,更加不受控制了,季从海的目光微沉,他还是比较喜欢那个温和又不争不抢的孩子,至少控制起来比较得心应手,如今的季安安,已经稍有城府,更加不利于他掌控。
“好,陪爷爷说说,在M国都遇到了什么?你父亲的画可拿回来了?”
“爷爷,关于画的事情,我很抱歉,我把爸爸的画都买给爸爸的好友达西叔叔了。”
“什么!你……”季从海的表情终于也不淡定了,猛地起身虎目圆瞪,看向季安安的目光凌厉如刀。
一直安静当小透明的季梦雪强忍着哈哈大笑的冲动,勾了勾唇角,看吧,不知死活的季安安终于把爷爷给惹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