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思莹被他这一声突然的大吼给冷不丁的吓了一跳,那张清秀白皙的脸顿时显得更加苍白,瘦削的身躯跟着一个晃荡,她下意识的一只手撑在窗子边的桌角,才稳住了身形。
看到妹妹被自己吓到,段昊然也是微怔了一下,本能的想要去安慰此刻看起来愈加单薄脆弱的她,可一肚子的火气又正在上头,让他硬生生忍下了心软的感觉。
段思莹的失控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间,长久以来的心理压抑,已经让她习惯了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刺猬,缩进自己的壳里就不肯再出来,摒弃了外界的一切。
她咬了咬下唇,把伤感的情绪给憋了回去,顿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道:“好,我不说,既然这样,那请你也出去吧,我明天就走,不会在你眼前晃悠惹你讨厌。”
段昊然眉头骤然一紧,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她就是在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她根本,就不想再和他和好,他还能说什么?还有什么力气来挽回一个根本就已经钻进牛角尖的妹妹。
“好,你爱去萧家就去吧,如果你觉得那样能让你比待在家里还快乐,我这个哥哥也无话可说。”
他的声音也变得冷漠了许多,不再是之前那一股劲想要改变现状,一股劲在为她着急的哥哥。
段思莹在看着段昊然转过身往门外走去的时候,不可抑制的心口发疼起来,眼眶酸涩得让她恨不能扑到他怀里大哭一场,就像小时候一样受到了什么委屈都能在他怀里哭诉撒娇,然后他就永远都都会护着她,站在她这一边。
曾经那么珍贵的过去,却随着时光一起流失了,感觉只是那么恍惚的一瞬间,就再也抓不住。
“其实你心里的怨恨我的吧,哥哥?”段昊然要开门出去的时候,段思莹终于忍不住说道,就刚才那一瞬间,让她感觉或许这一次之后,他们兄妹之间从此可能就真的完了,压在心口的话,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说出来。
这样的感觉对她来说是可怕的,仿若自己孤身一人站在旷野,周遭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看不到前路的无望浓重得让她不堪承载,所以,到底还是没有把那层刺猬的伪装坚持到最后。
段昊然听到她忧伤的声音,心口一动,怔了一下,就停住了脚步。
“我知道你对我好,可就算你自己不承认,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我的存在,对你来说其实就是一根刺,随时提醒着你那段痛苦不堪的回忆,所以,你怎么会想见到我?”
“思莹……”段昊然转头,欲言又止,虽然在听了她的话后第一时间就想告诉她,自己从没怪过她,可话却被堵在喉咙发不出声来。
或许,有一点段思莹是说对了的,那件事情确实是他们的一个心结,只要看到彼此,就会忍不住的回想,然后扯动到伤口,连着皮肉的痛。
“我也不想让这样的痛苦继续下去,你还放不下她,而你的放不下,正是最让我痛苦的地方,那会让我觉得这一切悲剧都是我造成的……”
“不!不是的……”段昊然喉咙发涩,明明自己心口确实狠狠的抽痛着,也还是不忍心让她钻牛角尖自我折磨:“思莹,那时候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你的错,我也从来没怪过你,而你,也要学会放过自己,否则,在那个痛苦的深渊里,没有人能帮你走出来,你知道么?”
段思莹这回没有再和哥哥斗气,而刻意说一些冷漠伤人的话,她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我希望你也能这么想,哥哥,以后,我们各自安好吧。”
这话怎么听起来就像诀别一般,似乎他们自此之后就不会再有什么交集,段昊然没再说什么,也默默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了出去,帮她把门给带上了。
曾几何时,他们兄妹已经到了这样无话可说,只能互相伤害的地步,命运的齿轮转动得错乱了方向,而人的力量薄弱到无法与之抗衡。
段思莹在段昊然离开之后,心底所有的方向终于彻底崩溃,单薄得就像一片透明纸张的身体,豁然倒了下去。
她伏在桌案上,终究忍不住哭出了声,忍耐太久的泪水就像决堤一般源源不断的涌出来,沾染得满脸狼藉,接着又浸透她捂着脸的指间,滑落下来。
以后……还会有以后么?不,不会再有了,她的人生,她所冀望过的幸福,都已经彻底失去了。
临近下午的时候,空气变得湿润起来,不一会就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打湿了萧家庄园里的花草树木,使得空气更加清新,透着一股纯天然的泥土清香。
楚小娴陪着萧老夫人正在二楼的透明玻璃阳台里面,一边喝着下午茶,一边坐着赏雨。
萧家庄园的风景本来就美,除了各种奇花异草飘香满园,还有一大片仿佛是移植过来的森林,里面葱葱郁郁的全是树,树林中心还有一大片天然游泳池,上一次楚小娴就是忍不住在那里游泳而被某位恶趣味的男人给占便宜看了春光不说,还被捉弄了一番。
“哇!这一下雨空气真的太好了,奶奶,你闻到香味了么?我感觉这花园的香气透着这玻璃房都能透进来。”楚小娴这会儿的心情也好起来,暂时忘掉了这些天忐忑不安的那些事情,忍不住陶醉的半眯着眼睛吸取着空气中混合着花香泥土香的味道。
萧老夫人看着她开心的样子,也跟着微笑起来,本来因为和段家联系之后,想起段思莹而有些低落的心情也瞬间跟着好起来。
这个女孩还真是有一股独特的魔力呢,哪怕自己的人生也是充满着坎坷不如意,即便经受过那么多不公平的对待,她也还是能以最乐观坚强的态度来面对。
而且在他们楚家那种充满黑暗甚至肮脏的地方成长,居然也没有对她造成任何不良的影响,所以古话说的出淤泥而不染这句话,还真的并非不存在,自从认识了楚小娴之后,萧老夫人就更加肯定了这一点。
“是啊,正是因为这边没有什么工业建设,空气好,所以我们家才把庄园建在这边,也不过是建成几年的时间而已,是亦辰孝顺,为了让我这老人家有个好的地方养老。”萧老夫人说起自己这个孝顺孙儿的时候,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欣慰和骄傲。
听到自己老公的名字,楚小娴的嘴角下意识的抽搐了一下,心里头有种说不出是尴尬还是羞愧的感觉。
“咳咳……”轻咳了几声,楚小娴又轻快的走过来,亲热的靠着老夫人坐下来,明亮的大眼睛溜溜一转,斟酌着想要从老夫人这里问出点什么:“那个……奶奶啊,你说的亦辰,额……就是我丈夫,他现在是不是还在国外出差啊?那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越到后面她想得越多,就越是觉得自己这桩婚事实在是有太多的疑点,看老夫人一直以来的态度,对萧亦辰似乎是宠爱有加的,而对那个萧景渊却从不见她提起过什么。
而且楚小娴也分析过自己的怀疑究竟有没有可靠性,如果萧景渊真的是萧亦辰的儿子,那么他就是萧老夫人的重孙了?老夫人看起来年纪也不过是六十几岁的样子,怎么都不像是已经有一个这么大重孙的人呢!
那么,她之前那个推论就是靠不住的,也就是说,萧景渊和萧亦辰之间的关系还有待定论,可如果他们不是兄弟,也不是父子,那究竟是什么?
“额,咳咳……”萧老夫人一听楚小娴的问题,一下子有也维持不住自己一贯淡定的样子,毕竟现在的情况,是她这个已经上了年纪的长辈,在纵容着自己的孙儿欺瞒这个纯真率直的女孩。
尤其这个女孩还是一直惹她高兴的开心果,于是要伙同孙儿一起欺骗人家,萧老夫人还是有点别扭的。
“哦,你说亦辰啊,他……他这段时间正忙着呢,咱们家那么多的企业都在他一个人身上压着,也是难为他了。”萧老夫人佯装喝茶的端起茶杯,移开视线不和楚小娴对视,硬撑着继续胡扯:“你们都结婚那么些天了,他都没能得空回来,苦了你了,唉,小娴啊,你可要多担待点,别记恨他啊。”
“啊,没有没有!”楚小娴连忙摆手,自己本来只是想打探一下萧亦辰的问题,没想到却让奶奶误会自己在怨念丈夫不回家了,于是赶紧就解释道:“奶奶我没有怪他啦,没事的,我只是……只是随便问问啦,他那么忙,我都能理解的,反而,我都觉得愧疚呢,我嫁进来这么久了,什么忙都帮不上。”
瞧她急得涨红了小脸的模样,萧老夫人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萧亦辰那么喜欢逗弄她了,这丫头毫无心机的样子真的很惹人怜爱,又让人觉得有趣,就总会禁不住的动了逗她的心思。
萧老夫人怜爱的伸手理了理楚小娴微乱的发丝,微微笑着就不着痕迹的转开了话题:“对了小娴,奶奶现在啊,还真有一个任务想要交给你呢。”
楚小娴眼睛一亮,听到老夫人有任务交代,让她因为愧疚和感动而被折腾了几天的心一下子活跃起来,对现在的她来说,只要是能为奶奶做点什么事,那都是绝对义不容辞的。
于是当即就一副要冲锋陷阵一样的架势:“奶奶,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吧!不管是多难的任务,我都一定尽全力去做好!上刀山下火海都义不容辞!”
“噗!瞧你这丫头,”老夫人忍不住笑起来:“那需要你去上刀山下火海啊,你当这是演电视剧呀,再说了,真要有那么麻烦危险的事情,奶奶也不忍心让你去做啊。”
“奶奶呀,就是看着你这乐观开朗的模样喜欢得紧,明天你段世伯家想要把女儿送过来我们家住一阵子,奶奶希望你能和她成为好朋友,多陪陪她,把你的太阳光,分一点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