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动静太大,很快就引起了警察的注意。一个三十多岁面庞方正的警察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我们,说:“你们和死者有关系吗?”
“你们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我面上看着冷静,可我自己却知道我的手在微微发抖,害怕听见那个警察的回答。
那警察往回走了几步,然后捡起个什么东西,举到了我们面前:“这个是死者身上的钱包,钱包里有一张身份证,叫做于晴朗。”
早在警察拿出钱包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要昏倒了。那钱包我实在是太熟悉了,那分明就是我在上一次晴朗生日的时候送她的。再加上警察的话,就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就摔在地上。唐诗瑶紧紧扶着我,疾声问那个警察:“叔叔,您是不是搞错了。要不您在看看,那个人真的叫于晴朗吗?”
警察脸上立刻露出了同情的神色,那表情就像一把钝刀子缓缓割过我的心脏:“我知道你们作为家属朋友刚得知这个消息肯定是无法接受的,但是我们已经确认过了,那个女人就是叫做于晴朗。”
“唉,你干什么?”一个警察突然叫了一声,接着是一声痛呼。周愣已经冲到了那具尸体的旁边,直接掀开了白布。女尸已经被泡的发胀,整张脸肿着,根本就看不出原本的样子。我心中又升腾起希望。
既然看不清样子,那就不一定是于晴朗了。钱包算什么,难道不兴于晴朗马虎大意把钱包给弄丢了。况且我是真的不相信于晴朗那样的身手会被人轻而易举地解决了。毕竟那女尸身上根本就没有打斗的痕迹,衣服穿得规规整整的。
对,衣服!
按理说一个人要是失足落水,那肯定有一个挣扎的过程,衣服不可能那么整齐,除非是已经死了被抛入河中,或者是在落水之前被灌了药。
这么一想,我又觉得一颗心往下沉,如果是这样,那就很有可能是于晴朗了。
“晴朗?”又是一个人冲了进来,周愣一见那个人,一双原本通红的眼睛更是染了血一样。
“张梓健!”几乎是话音刚落的时候,他就冲了出去,一拳打在张梓健的脸上。张梓健那天已经被我们打的很惨了,周愣这一拳正好打在他的伤处,疼的一咧嘴,几乎是立刻就回了一拳。
“你们两个干什么!”我眼皮一跳,两个人已经被警察给带走了。
我等在门口,先看见张梓健走了出来。他家势力我是知道的,从警察局捞个人简直易如反掌。接着,就看见周愣走了出来。
他整张脸还是阴沉的,一出来就抓着我的手:“那个女人……”
我抿着嘴,突然有些不敢去看周愣的眼睛。
他的手松了,颓丧地垂在身体的两边,朝着前面走去。我看着他的背影,鼻子一酸,脸颊上热热的,一摸,一片的水渍。
青狼帮每个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一连几天,青狼帮都笼罩在一层深重的阴霾下。学校那边已经请了假,我们这些人都是有妈生没妈养的,碰到这种事情也只能靠自己。学校那边更是干脆,直接给我们放了一个礼拜的假,尽管这假对我们来说有和没有都一样。
于晴朗的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醉酒溺水而死,在我的意料之中。于晴朗当时那么悲伤,借酒浇愁实在是再正常不过。我觉得自己的心慢慢死了,那些希冀在一个又一个消息传来的时候化为了虚无。
“雨晨,你哭吧。”慕云一这几天推了公告陪着我,可即便是内心再怎么悲伤,我却是一滴眼泪都没有。他看得心疼,揽了我入怀,柔声说。
这个时候,我根本就没有在意到底是谁在我身边,一触及那温暖厚实的胸膛,眼泪夺眶而出。
周愣的情况比我更加糟糕,之前要是说他丧失了斗志,那现在简直称得上是行尸走肉。接连几天都没有吃饭,要不是曾强他们看不下去灌了点水给他,即便他是再怎么强硬的汉子,现在估计也要倒下了。
灵堂中静寂无声,于晴朗的尸身躺在大堂中央,安静端庄。突然,一个女人走了进来。那个女人身穿一条黑色的裙子,神色悲痛,朝着正中央的灵柩慢慢走了过去。我看着那女人眼熟,再一看于晴朗笑得明媚的遗照,猛地想到了那个女人的身份。
“阿姨,或者,我应该叫您,于夫人。”来的正是于晴朗的母亲。她对着我点了点头,和于晴朗七分相似的脸上骤然淌满了眼泪。
“都是我的错,没有好好照顾朗朗。”她终究忍不住,扑到了于晴朗的身上,却在拉起她手的时候一愣,眼中突然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她不是朗朗!”
我们全部人都怔住了。这几天,我们都觉得那个人就是于晴朗,身形像,面部轮廓像,甚至连一些小的特征都一模一样。尽管心中再怎么不敢相信,都还是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结论。可于晴朗的母亲都那么说了,我们就没有理由再坚持之前的判断了。
“阿姨,”我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微微颤抖,“您确定她真的不是晴朗?”
“朗朗的中指因为小的时候我们的疏忽被门夹过,所以有些扭曲,一般看不出来,可是只要摸一下就能知道。”这个理由实在是太有说服力,被水浸泡,无论是身材还是模样都会改变,可是骨头却是没法改变的。我上前一摸,那具女尸的中指果然是笔直的。
于夫人接着说:“如果你们不相信的话,可以做一下亲子鉴定。”
亲子鉴定!我怎么忘了这个东西。我们是独立惯了,竟然忘记了还有爹妈这回事。更别说之前我们一个个都伤心过度失去了思考能力,现在想来,那一开始出现的钱包就成了误导我们的工具,让我们在意识的深处觉得那个就是于晴朗,从而忽视了别的细节。
这么说来,于晴朗应该就在那个凶手的手上。
在哪里都不重要,只要她活着就好。
周愣拔腿就往外走,曾强上去拦着他,被他一脚踹倒在地:“我要去找晴朗。”我真是对这个人绝望了,这都是什么家伙啊,一个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现在那么冒冒失失地出去,不就告诉对方我们已经知道了他的计划,指不定他会有什么别的手段。倒不如以不变应万变,见机行事。
想到这里,我朝慕云一使了个眼色,他直接冲了上去。这里的人只有慕云一能拦得住周愣。
又看见一个人冲上来,周愣的脸上尽是暴虐,大掌狠狠地挥向慕云一。
慕云一身形灵活,稍微一矮身,躲过了这堪称致命的一击。他知道周愣现在下手没有分寸,就像是一头出笼的野兽,却不忍心伤了他,虽说还手,却都是打在肉多的地方,对于周愣来说不痛不痒。可周愣却是下了狠手,尽管慕云一躲过了大多数,可是还有几下结结实实打在了身上。
慕云一身手比周愣好,可也架不住周愣那么不要命的近身搏斗,到了最后基本上都不用招式,凭着本能在那里折腾。
“强子。”我一推曾强,有些心急,“你愣着干什么,上去帮忙啊。”慕云一的嘴角出了血,想必是刚刚周愣一拳打在他的肋骨上造成了,现在指不定被伤了肺腑。
曾强和唐磊冲了上去,架住了周愣的两只手。慕云一趁机上前,狠狠一个手刀把周愣给劈昏了,然后吐了一口血沫,说:“呸,这人疯了吧。”说完,还揉了揉自己的脸,有些懊恼地说,“这下子又有几天没法赶通告了。”
“把他扶下去,绑起来。”我指着周愣对边上的小弟说。
曾强,唐磊和周愣是换帖的好兄弟,听见我这么吩咐,都急了:“晨姐,带下去就好了,干嘛还要绑起来?”
“你们觉得他醒了第一件事会去做什么?”
显而易见,周愣尝试过失去于晴朗的痛苦,他必定不会想尝试第二次。更何况现在于晴朗情况不明,或者正被关在哪个地下室受尽折磨,那些都是周愣不敢去想象的。所以他醒来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去找于晴朗。这事情虽说是我们要做的事情,可我们绝对不需要一个感情用事的人。
这也是我要把周愣关起来的原因,怕他坏事。
“你是刘雨晨?”一直在旁边看戏的于夫人突然开口。我这才发现自己忽视了于夫人。我们几个关系虽好,可是很少见对方的家长,这个时候我就有点拘束,红着脸点了点头。
于夫人上前拉过我的手,轻轻拍了拍。这个动作透着些亲昵。我从来没有被年长些的女性这么亲热地对待过,这时候就觉得有一股暖流从心底淌过,叫了声“阿姨”。
我依稀记得之前于晴朗和我说过她的家庭,这于夫人是个了不得的女人,不然也不会第一时间就知道那具尸体不是于晴朗。所以这个时候就等着她说话。
“雨晨,我们晴朗经常在我面前夸你,我也看出来了,尽管你们年纪相仿,可你实在是比我们晴朗懂事太多了。她小时候也离家出走过,却从来不会走太远,常常半天就回来了。所以,她肯定是在附近失踪的,你们可以去查查当天的录像,说不定就能获得些信息。”
一语惊醒梦中人。
这附近都是青狼帮的地盘,调查起来实在是太简单了,只是这看录像实在不是简单的活。我们几乎人手一台电脑,死死盯着视频,两只眼睛都要成斗鸡眼了。
“晨姐!”一个小弟突然叫我,“我看见晴朗姐了。”
那画面上正是于晴朗,她没有带什么行李,只是随身一个简单的包,这更排除了她离家出走的可能。然后经过了几个街区,她身子一软竟然瘫倒在地。然后突然出现了一辆黑色的轿车,里面下来两个男人,抬着于晴朗离开了案发地点。
我指着小轿车最后消失的地方,声音冰冷:“这个是什么地方?”
马上就有人认出来了:“这里已经到了通天会的地盘了。”
所有的真相似乎都已经水落石出。我咬了咬牙,挤出三个字——通天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