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浩!”何英姿大叫着从噩梦中醒来,一时竟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她只觉得刚才脑海中的那一幕景象真实而分明,仿佛就发生在眼前一般。
她还清楚记得,他手臂上被水果刀刺伤的地方鲜血直流,而他看着她离开时的眸子冰冷得几近透明,她甚至能感觉到被他漠然眼神注视时自己身上所泛起的阵阵寒意以及她内心的焦急和钝痛。
他那时是以为她主动离开带着伤且腹背受敌的他吗?一定是了!
所以他才从始至终地讨厌她?憎恶她?从没有爱过她?!
听到自己“砰砰”直响的心跳声,何英姿用手捂住了胸口的位置,缓缓舒出一口气,渐渐平复心情。环顾四周,她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婚后她跟齐浩一起居住的别墅卧室的床上,而她身上贴着背脊的棉质睡衣已经被冷汗浸透,丝丝凉意直透心底。
默默爬起来去浴室冲澡,当温暖的水流包裹着她的时候,何英姿才觉得自己真正活了过来。沉在梦境中走不出来的感觉并不好受,又是那样的噩梦,那样的心急火燎,担惊受怕,自然更加难受。
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事实上,她已经很久没有再做这个噩梦了。
曾经,在被救回来之后的一个月里,她每天晚上都做这个噩梦,而她内心深处更是充满了对齐浩这个人的担忧和愧疚。
听大哥说并没有在“夜色”找到他……听齐陌说他的伤非常严重,几乎就废掉了他一条胳膊……听玲姨说他跟齐老爷子大吵了一架……听人说,他要出国了……
一切都是听说,她不敢去见他,她怕看见他那双冰冷得几近透明的眸子,那眼神就像是拿冰刀在她身上刮一样。
虽然那个时候是蓉蓉姐硬拉着她趁乱离开的,虽然她一见到大哥就让他去救人了,可是,她撇下受伤的他,让伤了一条手臂的他一个人孤军奋战,这是无法磨灭的事实,也是她心里边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她一直小心翼翼不敢去揭这个伤疤,就是怕有一天再看见他当时看她的那种眼神。
而现在,一场噩梦又将她带回了那个时候,这难道是因为她昨晚上回忆起了很多过往的事情,这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或者说,在她决定同他彻底分开的时候,她终于记起了当初自己为何会一意孤行地爱上他的原因,那些被尘封在记忆深处的过往以及那一刻初初萌动的情愫,如此清晰地展现在她的面前,让她无所遁形。
这些年,她只知道爱他,爱他仿佛成了刻进她骨子里的一种根深蒂固的习惯,一种无法拔除的执念,而她却忘记了自己当初为什么会爱上他。
原来是这样啊!
在年少轻狂的年纪,一场突如其来的绑架让她毫无心理准备地爱上了这个她原本极为讨厌的人,让她意识到自己之前十几年对齐陌的那些感情不过是相伴日久而成的兄妹亲情,根本就不是什么男女之情。
在真正的爱情面前,就连骨肉亲情都被她舍弃了,更何况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齐陌?
哈哈!她就是这么自私的人!一个被家人、被玲姨、被齐陌宠坏了的坏女孩!
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她爱上了一个人,所想的自然是得到那个人,也不管那人喜不喜欢她,爱不爱她,也不管她这样做会不会伤害那些真正爱她的人。
现在的结果,只能说是报应不爽!
伤人者,人恒伤之。
她自嘲地笑了笑,眼中的泪水混着花洒中喷出的温水一起流走,仿佛这样就可以骗自己说她并没有伤心哭泣一样。
花洒中的水流了很久,她也哭了很久,将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和心中的不甘一并冲走,她终于觉得一身轻松,似乎可以重头再来了。
这样也好,有始有终,将自己的情感从头至尾地梳理一遍,也算对自己有个交代,让她可以安心地为自己的这些年画上一个并不圆满却也算成形的句号。
之后如何,相逢陌路、各自安好而已。
她何英姿骨子里毕竟还是何家的人,就算是荒唐颓废了这些年,也不会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关掉花洒,取过柔软温暖的干净大毛巾,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何英姿走出了浴室。这间浴室跟她的卧室相连,而这个点,齐浩也并不会出现在这套别墅之中,独自一人的她并没有过多的顾忌。
但凡事终有例外,当何英姿走进卧室的时候,竟然见到了一个原本不可能出现在她卧室之中的人——齐浩!
结婚两年多了,他进她卧室的次数屈指可数,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升起来了吗?
“你……你怎么在这儿?”真正面对他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梦中的画面,眼神便不由自主地扫向他受过伤的右手手臂,那里还留有当初被水果刀刺伤后留下的一刀伤疤。虽然已经淡了、不明显了,但是她知道它就在那里,从未消失。
“你是我的妻子,我不能进自己妻子的房间吗?”齐浩不答反问,眼神意味不明,语气咄咄逼人。
“齐浩!在你心中,我到底算不算是你的妻子,你心知肚明。既然在一起只是彼此折磨,何不各退一步,好聚好散?”她想起当初他为她受的伤,不由得放软了姿态,近乎哀求道。
“不能!”他答得斩钉截铁,他付出了那么多,失去了那么多,怎么可能在就要成功之际半途而废呢?
“可之前是你先提出的离婚!”她不明白,明明是他不要她的,既然不要她了,为何不放了她呢?
“我反悔了!而且,那只是我喝醉了胡言乱语的。”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出去喝了一夜的酒,也想了一夜,他已经知道自己接下去该怎么做了,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而她也不值得他网开一面。
是她自投罗网,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喝醉了胡言乱语?那么现在呢?你不也是喝醉了吗?你敢说你自己没喝酒?还是说你现在说的话也不能信?”她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酒味,结婚两年来,他宁可在外面买醉,找别的女人,也不愿意回到有她在的这个家,她能不死心吗?
“今天我没喝醉,我很清醒!”他扯了扯脖子里的领带,一用力,领带开了,随手就扔在了地上,接着他又去解衬衫的扣子,一颗接一颗的,不见停。
“你做什么?”何英姿骇到了。
“做什么?你没看到吗?脱衣服啊!洗澡啊!”齐浩皱着好看的眉,望着她,语气颇为无赖。
“你的房间不在这里,要洗澡回自己的房间去!”她厉声喝道,因为气愤而浑身战栗。
“我在自己妻子的房间里面洗澡,这,难道违法吗?还是说,我们平时不经常在一起,你就没有了身为我齐浩妻子的自觉?又或者,你此刻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我,是因为已经跟什么人达成了共识,好一离开我,就投奔别人的怀抱?如果真是这样,你趁早死心!就算有一日我们离婚了,我也不会让你跟齐陌在一起的。说难听点,那叫乱伦!我们齐家可丢不起这个脸!你们是想让爷爷在天之灵也不得安宁吗?”齐浩对她的抗议嗤之以鼻,话中尽是讽刺意味。
“齐浩!你这么羞辱你的妻子于你又有什么好处?更别说将齐陌卷进来,你再如何不待见他,他也是你的亲弟弟,你们身上都留着齐家的血。还有爷爷!我对他的敬爱并不比你少半分!”何英姿被他说的话气哭了,她原本以为,自己识相地主动从他身边滚开,他至少能给她留一点尊严和体面。想不到,他竟然是这样看她的。
“爷爷?哼!你了解他多少就这样急着为他说话?”齐浩冷笑,何英姿到底知不知道那个她敬爱的齐爷爷到底拿她做了怎样的交易?
“不准你对爷爷不敬!就算你不忿他逼你娶我,可他是爱你的!他最最看重的还是你!”
齐浩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觉得她简直蠢透了,她竟然从来没有对爷爷的用心有过半点怀疑。不过,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她越蠢对他越有利,不是吗?
“好!我不说他了!那么,我们来说说齐陌!你敢说他对你这个嫂子没有半点不轨的想法吗?我可是不信的,你瞧瞧他今天看我的眼神,活劈了我的心都有。你到底对他说了我什么坏话?让他这样急着为你出头?”
“你胡说八道什么!齐陌才不是这样的人!”何英姿最受不了的就是无辜的齐陌被牵扯进来,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对不起他了,还要让他被人用言语糟蹋。
“他不是这样的人?那么你呢?你是这样的人吗?跟我一吵架就去找以前的未婚夫哭诉?想让他为你出头?还是想跟他重修旧好?”齐浩变着法子地羞辱她,看她无措却又无力辩驳的样子,他很惬意。
“你胡说!”何英姿被激得狠了,抬手一耳光就扇了过去。她其实从来就不是那种真正能忍的人,这跟她自小的生活环境有关系,毕竟是千金大小姐出身,被逼急了,往往会不自觉地露出小猫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