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死死的盯着对面的张三,月潇潇也不知道她在执着纠结些什么。她只知道,她想要知道一些事,然后来见证她心中的疑惑。
张三一脸窘态,却绝对不是紧张之色。他吞吞吐吐的解释道,“说出来不怕夫人笑话,我确实会一点功夫,而且还不赖。别说七八个小毛贼,让我打十几二十来个,都不成问题的!但前提是……”
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张三越说脸越窘,整个人看起来也踌躇不安的。
月潇潇心中有些许紧张,似乎张三的话说完,就可以验证她心中的疑惑似的。
终于,在一阵踌躇中,张三将后半句话说了出来。
“我……我天生惧血,一看到血就迷糊。所以……如果打斗的时候没有血腥的场面,我对付十几二十个没问题。但是今早我看到血了,好多好多血,头一阵阵的迷糊,身子也站不住。所以才被偷袭,受了一些皮外伤。亏得夫人去找了官兵来,不然我迟早被一刀砍了头!”
听到这番合情合理的解释,再加上张三窘的不能再窘的态度,月潇潇还能说她不相信吗?
呵呵,不能!
垂下头,月潇潇的心有些许微凉。她在期盼什么?难道,这天衣无缝的解释她都不愿意相信吗?她真的,真的以为今早那个车夫是……
或者……自嘲的笑了笑,月潇潇觉得自己很荒谬。她一定是疯了,才会无时不刻不在怀疑身边的人有可能是端木锦假扮的。她似乎……想他了!
泪水涌出眼眶,月潇潇起身,不想让张三看到她的窘态,“张大哥,我去方便一下,请你帮忙照看我相公!”
张三重重的“嗯”了声,目送月潇潇纤细的身影走出去。
寒冷的夜晚,月潇潇独自一人站在客栈后院,仰望星际寥寥的天空,她的泪水,终于倾泻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没有人能理解她心中的苦楚。关于夜尘,关于端木锦,她真的很矛盾!她以为,离开了王府,离开了端木锦,她会很开心的。
因为,她得到了自己一直想追求的幸福。可是,并不是那样的。在端木锦残忍的掠夺她的身体时,在端木锦放下尊严温柔对她时,在端木锦愤怒惩罚她时,在端木锦流下泪水准许她离开时,她的心,已经再一次沦陷在了那个男人的身上!
前世今生,她以为她可以笑看人生,她以为她可以狠下心肠对待端木锦。然,不是的!她发现,兜兜转转,她的心,还是不可避免的遗失在了那个男人身上!
如此的话,那夜尘呢?自己对夜尘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
她与他夫妻相称呼,可是她对他,可曾有过真正的男女之情?亦或是,诚如端木锦此前所言,只是单纯的日久生出类似于亲情的感情?
胡乱在腮边抹了一把,月潇潇沉重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
“月潇潇,不要再眷恋以前的过往种种了。夜尘时日无多,陪伴着他走完最后一程吧!”
转身,萧瑟的身影徐徐朝客栈而去。
待她的身影完全隐于客栈内后,暗处慢慢走出一个落寞的高大身影……
新的一天在旭日中冉冉升起,月潇潇洗漱完毕回来,正遇上前去马厩喂食马匹的张三。
“张大哥!”月潇潇温柔的唤了声。
张三点点头,指着屋内笑道:“夜少爷醒了!”
闻言,月潇潇眼中有惊喜涌上来。快步朝房间走,一推开门,果然看到夜尘虚弱的依靠在床壁上。
“夜……”月潇潇开口,却倏地止住。昨晚才说过的,无论她对夜尘是抱着什么样的感情,都要陪着他走到尽头的。所以此刻,她应该——
“相公,你醒了?”月潇潇笑的甚是甜美,一步一步朝床边走去。
夜尘弱弱的点了点头,他目光炯炯的看着慢慢走近自己的月潇潇。他多希望,时间能在这一刻完全停止啊!
他的潇潇,真的好美啊!美的,他自惭形愧。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吃点什么?”月潇潇坐在床边,轻轻地拉起夜尘的手。
从何时开始,夜尘竟然瘦成了这个样子。那原本圆润的大掌,如今已然形同干柴枯槁。月潇潇鼻子酸涩,眼中更是涌上泪水,朦胧一片。
可是她不能哭啊!所以,她必须忍着。但,那蓄满泪痕的眼眶,再也装不下许多的泪水。所以,最终还是无可抑制的滑落下来。
夜尘抬起枯瘦的手指,轻轻伸向月潇潇白皙的脸颊。他轻轻地替她拭去腮边的泪痕,然后轻声说道:“娘子,别哭!”
“呜唔!”月潇潇极力忍着,却还是因为夜尘这一声低唤而哽咽出声。
一直以来,夜尘都将她当做娘子的。他为了她,付出许多许多,多到她自己都数不清楚。她明明知道,夜尘是逼不得已才将她送回王府。可是她却故意报复他,伤害他,伤害这个用心去爱着她的男人。
“娘子,我想去一个地方,你能陪我去吗?”夜尘轻轻将月潇潇揽入怀中,徒自开口。
月潇潇拼命点头,嗓子眼儿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令她发不出声音,所以只能拼命点头再点头。
夜尘微微一笑,目光望向紧闭的窗户。仿佛,只要开启那扇窗,就能看到他想去的地方!
***
三日后,夜尘的身体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在急剧的恶化。拗不过夜尘的强烈要求,月潇潇和张三带着夜尘开始了新的征程。
他们的目的地,是漠北草原!
之所以如此坚持,是因为夜尘发现自己的视力在急剧下降。他不怕死,真的不怕。可是他怕自己双目失明后,连月潇潇自小生活的地方是何种模样都不知晓。
那,将是多大的遗憾啊!所以他坚持要出发,坚持要带病朝着漠北草原赶路。
马车快速却有条不紊的行驶着,车内,月潇潇倚在车壁上,夜尘昏睡着,沉重的头正压在她的双腿上。但是,即使双腿已经麻得没有知觉了,月潇潇仍然不忍心叫醒他。
素手在夜尘消瘦的脸庞上逐一抚过,额头、眉毛、眼睛、脸颊、鼻子、嘴唇、下巴,没一个地方都摸索了无数遍。
“还有多久才能到?”迷糊中,夜尘开口询问。那声音,沧桑而沙哑,微不可闻。
月潇潇一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一边温柔地回道:“相公,就快到了。你若困着,就继续睡吧!”
夜尘缓缓摇头,乞求似的说:“不了,不睡了。娘子,你给为夫先讲一讲可好?”
“好啊!”月潇潇回答的甚是干脆。“漠北草原很大,一望无际全都是绿油油的一片。天空很蓝,有很大很大的雄鹰展翅翱翔。草地很绿,有骏马嘶鸣着在奔腾,也有雪白可爱的绵羊在吃草。那里很美,很祥和,是个恬静舒心的好地方!”
“恬静舒心?”夜尘睁开眼,重复了一句。
月潇潇使劲儿点头,“是啊!我的家乡就是个恬静舒心的好地方哦。我这一生呢,不求什么大富大贵,但求有个恬静舒心的地方,无忧无虑的度过!相公,等我们到了漠北,我带你去见我的父王和母后。不晓得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呢!到时候,我们让父王做主,为我们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好不好?”
“婚礼?”仍然是简洁的反问声。
自然地,得到的也仍旧是月潇潇重重的点头。“是啊,我们是夫妻,可是……你从来都没有给过人家一个像样的婚礼啊!所以,某人就只能恬不知耻的自行解决啊!不过相公不要担心,待我们成婚后,我们两个人就离开我父王。我们要过简单的生活,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生活!我们到时候养一群绵羊……”
滔滔不绝的讲述着,声音永远是那么温柔若水,绕梁三日不绝于耳。渐渐地,那声音变小了,直至消失了。再然后,马车内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夜尘唇瓣微扬,笑的甚是温润。他的潇潇,明明是在给他讲家乡的故事,却自己先行睡了过去。
重重的吸了口气,夜尘目光死死地盯住依靠在马车壁沉睡的月潇潇。他要将她的一颦一笑,甚至是睡觉的样子,都刻在心上。这是他穷极一生去爱的女子,就算是有一天他瞎了,死了,他也要把她最耀眼的美丽深深刻在心上!
这一路,他们马不停蹄的走了十天。终于,日落西山之时,他们渐渐临近漠北草原。此时的三个人,已经买了当地的薄衣换上。漠北一年四季如春,而风驰国却是春夏秋冬四季不断变幻的天气。
他们在建阳县离开的时候,正是寒冬腊月,所以穿得十分厚重。如今临近漠北大草原了,自然是热的换上了适合当地的衣装。
月潇潇给张三买了一身绛紫色的衣衫,不知为何,虽然这一路她与张三接触久了,认定了之前怀疑张三是端木锦的想法只是自己胡思乱想。但是,她还是觉得绛紫色比较适合张三。其实,绛紫色是端木锦最喜欢的颜色!
她为夜尘买了一身深蓝色的长衫,换上之后,令久病的夜尘提高不少精气神儿。而她自己则买了一身红色的长裙,妩媚而艳丽,却又不俗气。
“相公,你干嘛这样盯着人家看?”月潇潇眨眨眼,一脸的俏皮模样。
夜尘尴尬的垂下头,复又抬起头笑了,“娘子,有没有人说过,你穿红色很好看!真的,漂亮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