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丫鬟春榕打了洗脸的盆子来的时候,看到了方氏脸上密密麻麻的痘痘,心中一惊,手中的水盆就掉在了地上。
方氏见状,气不打一处来,将头上钗子给拔了下来,一下下地扎在了春榕的身上,春榕向来就是个下贱坯子,能在方氏身边也是因为与方氏是一丘之貉,连忙哭着道:“姨娘饶命,姨娘饶命。”
声音凄凉,从前被春榕冷眼对待过的丫头们,一个个觉得痛快得很,也没有一个来求情的。
正好,那苏灵韵因为关心母亲,用过早膳就连忙来了,一到门口,就听见母亲在里面打骂下人的声音,想着定是事情败露了,连忙进了门来。
果然一眼进看见母亲的脸上红色斑点比昨天多出了许多来,那春榕从前是在亭廊那里负责洒扫的,后来是苏灵韵看她是个重利轻义的,知道这种人定能很好地发挥丧家犬的本事来,索性就提了她来,后面的一件事情还要利用到他呢。
忙走过来,扶住了方氏的手,说道:“母亲,大清早的和贱婢发什么脾气?”
方氏的手里头正捏着细细的金钗,金钗上面还闪烁这凌厉的光,这一下若是下去,春榕的身上定是多了一个血窟窿来,苏灵韵见了,陪笑着说道:“母亲,你且听我说一句话好不好?”
若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让方氏听进话去,肯定就是眼前的这个女儿了。
方氏昨天晚上睡不好觉,今天一早起来,又要被春榕这个死丫头片子,像是见了鬼一样地这般闹一遍,心里头怎么能不憋屈,便是将那脚朝着郑春榕的心窝子上狠狠地踢了去:“你个下贱的娼妇,滚去吧。”
苏灵韵和郑春榕使了个眼色,郑春榕原就是个贪生怕死的,连忙屁滚尿流地去了。
苏灵韵且收拾出了一处地方,扶着方氏稳稳地坐下来,说道:“母亲,今天身体可还好些了?”
苏灵韵的眼睛落在了远处的那面镜子上,母亲向来是个最爱美的,今天若不是为了发配郑春榕,也不会到了现在都想不起梳妆打扮来。
于是就笑盈盈地说道:“母亲,你看看你,这一早起来的,头发都有些乱了,女儿帮您梳一梳吧。”
说着已经来到了梳妆台的前头,反手一扣,就将那面镜子给盖了下去,方氏有些疑惑:“好端端地,你盖着镜子做什么?”
苏灵韵低声地劝说道:“母亲,您不知道女儿的手艺吗?从前下人们给您梳的发髻都是最在正式的,最没有人情味的,今天反正您也懒懒的,不如女儿给您梳一个更加随性的发髻来,怎么样?”
说着,就将那檀木梳子顺着方姨娘的发丝一下一下地往下梳,表情中充满了对母亲的尊重。
方氏看着自己的女儿这般地乖巧听话,心里头自然也是欣慰高兴的,就淡淡地说道:“母亲知道你是个有小心的,昨天看到母亲受了委屈,如今就来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脸上痒痒的,觉得有些奇怪。
“您说什么话,千错万错是苏云遥的错,女儿来这里,也不是为了苏云遥来的,她算是什么东西,也能开罪得了您?依我看,不如您好生地休息着,等到有力气了再与她做计较,如何?”
虽是这么说着,苏灵韵还在心中盘算着,等下怎么应付事情败露之后母亲的心思。
“话是这么说,但是你父亲……哎……”
方氏说着,眉眼之间已经渗出了冷冷的意思来。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绕到了脸颊上,很是奇怪地说道:“我怎么觉得我的脸颊越来越痒了?”
一双手已经触及到了脸上红色的斑点,一阵尖叫,她狠狠地说道:“韵儿,我的脸怎么了?”
见到这个情况,苏灵韵也没有了解决的办法,只能小心翼翼地说道:“母亲,您应该是沾染了什么脏东西,脸上长出了红色的斑点来。
说着,眼神里好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一般,让你看不到苏灵韵真实的表情是什么了。
“你说什么?”
方氏大概是没有意识到这句话的意思,其实苏灵韵心中已经猜到了一些,苏云遥如今这般的狡诈,昨天,她又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触碰到母亲,说不定就是在某个时候,她在母亲的身上种下了祸害。
这么想着,对苏云遥的怨恨就更多了一些。
只是如今在母亲的面前,还是要以宽慰为主。
“给我镜子。”
方氏沉沉地坐下,想了片刻,终于说道。
苏灵韵点头,只是唇齿之间流露出了一些不忍心来,她说道:“母亲,我可以将镜子给您,但是您要答应我,千万不能白白地动气,否则就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啊。”
方氏淡然道:“快去。”
等到看到镜子中那苍老的容颜与满脸红色斑点的疮痍之后,只听得咣当一声,是镜子掉在地上的声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氏原本就靠着姣好的容貌获得穆武侯的喜欢,昨天晚上她担惊受了一。夜,今天一早,却看到了自己好似毁容的样子,这样的而打击无异于晴天霹雳。
苏灵韵想了片刻,说道:“大概是因为昨天母亲在苏云遥那见鬼的地方待太久了,您且想一想,她那个地方终年隐含,母亲您万金之躯,一时去了,肯定是受不了的。”
说着,将那镜子建起来,说道:“其实这件事未必是祸啊。”
方氏虽然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中,但是听了苏灵韵的话,心中难免也宽慰了一些,她稍微定了定神,说道:“怎么说?”
苏灵韵冷冷道:“父亲昨日让母亲这般伤心,实则是苏云遥的奸计,母亲不如将计就计,就说是自己感染了风寒,女儿这边再让阮大夫放出风去,就说母亲您这是忧思成疾,如何?”
苏灵韵的眼睛中闪着温和的光,可是语气里头分明是很冰冷的。
从昨天晚上的哪一件事情之后,苏灵韵算是明白了,对于苏云遥来说,只要她还是穆武侯加的嫡长女,她就有骄傲的资本,因为她的母亲还可以给她带来荣耀。
可是她自己呢,再怎么样也不过是妾室所出,并没有炫耀的资本,只要父亲想正室一天,母亲就要担惊受怕。
正想着,却听到外面有人来报告;“夫人,小姐,溪云苑中有人来报。”
苏灵韵的一双眼睛鼓溜溜地转动了起来,溪云苑中,如今能这么明目张胆地与他们联系的人,就是周晓君了,大概是因为上一次被苏云遥指桑骂槐了之后,周晓君有了危机感,再加上苏灵韵施计,对她表现出了可有可无的样子来,才更加让她害怕。
昨天,苏云遥外出就是她告密的,难道说,今天她又有什么事情要告?
“让她在偏殿等我。”
苏灵韵的眼神中迸发出了冷冷的意思来。
等到仆人退下了之后,苏灵韵才坐在了方式身边,说道:“母亲,您看到了吗,我们有无数种的方法可以抓住她苏云遥的软肋,但这件事情的前提是,您必须周全自己,这一次,父亲的寿宴,您可以称病不去,女儿为您逞功劳去,我倒要看看,苏云遥到时候能有什么可嚣张的。”
语气里是毋庸置疑的冰冷。
方氏原也是个女流之辈,虽然心思毒辣,但是遇到突发事情之后,也会手忙脚乱,与苏云遥真正地玩起权谋来,根本是敌不过的。
所以这个时候听了女儿这样的全解,心里头也舒服了许多,暂且平心静气道:“好,我听你的,母亲不生气就是了。”
如此这般了之后,苏灵韵才安然,且到了偏殿去。
周晓君正瑟瑟发抖地跪拜在堂下,见苏灵韵来了,连忙低低地说道:“参见四小姐。”
苏灵韵见她犹如丧家之犬,本来这个没用的人就是被他们母女给抛弃的了,若不是他一次次地找上门来,这会子早就在阴曹地府里头不得翻身。
苏灵韵对面前的这个人是没有任何的怜悯了,只冷冷地说道:“你这么频繁地往我这里跑,难道不怕被疑吗?”
声音中带着一丝慵懒,虽是将架子给摆出来了,但是苏灵韵知道,如今她全部的心思就在苏云遥上,只要苏云遥那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她定要寻访个究竟去。
“四小姐,奴婢之所以能来,是因为苏云遥如今也不再溪云苑中。”
“什么?”
听了周晓君的话之后,苏灵韵大惊失色,苏云遥这么谨慎的人,怎么可能好了伤疤忘了疼?
且这溪云苑如今的看管比从前更加严格了一些,苏云遥怎么就能如此放纵了去?
莫不是因为昨天父亲放权于她,苏云遥今天倒是长了本事一般。
这么想着,苏灵韵微微凝神,说道:“你和我好好地说了去。”
周晓君由是将刚才她听到的所有的事情都与苏灵韵说了一遍,苏灵韵听了片刻,说道:“看来,她是真的死性不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