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沉地对着身后的宋士英说道:“出来吧。”
宋士英这才从房梁上慢慢地下来,周瑾琛是故意让宋士英藏在屋子里头的,为的就是让他知道,自己对于苏云遥的感情也并非是常人所推断的一样。
若是在平时,周瑾琛是最不会在意别人说什么的人,可在今天,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大概也是因为欲盖弥彰的心理吧,周瑾琛只沉沉地说道:“今天晚上,与我去一次天水坊。”
宋士英见周瑾琛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只以为是他在隐藏了自己心里的情绪,忙说道:“二皇子可是要去找路梦吗?”
周瑾琛的心里头多少有了不爽快,这宋士英如今越来越不对劲了,什么事情都要问一番,倒好像他才是真正的主人一般。
这么想着,就冷漠地说道:“怎么,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宋士英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忙躬身道:“是属下错了。”
周瑾琛并不说话,只用手轻轻一挥,原本附着在窗户上的明纸在他的指挥下尽数地掉落下来了。
周瑾琛不过是在苏云遥的面前变了一场魔术,哪里就可能瞬间将一处地方变化了模样,周瑾琛这样做,也不过是要让苏云遥明白,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她能力之外的事情。
有时候想自己也真是可笑,竟然、在不知不觉之中,做了这么多从前就不屑一顾的事情,只是其中的心思,苏云遥未必也是懂的。
看她那桀骜不驯的样子,都可以猜测到,自己在她的心目中,是怎么样邪恶的印象了。
且说苏云遥这里,从药铺出来之后,整个人就好像是突然之间被抽空了一般,她的脚步在沉沉的青石台阶上走着,发出了沉重的声响。
有一种难以说明的厚重感在不断地包围着她,就好像是突然之间可以证明自己的实力之后,又突然被套上了沉重的枷锁一般。
她慢慢来到了后门,因为清苒的关系,如今她出入后门要比从前轻松许多,一旦在这个世界上有了自己的人脉,总是要比那些没有根基的人要硬气一些的。
这么想着,苏云遥已经缓缓地入了溪云苑,马上就有扑鼻而来的香气。
这是兰草的味道,听岚烟说,本尊从前最喜欢的就是与绿色植物打交道,自以为这样就可以多结一些善业,却没有想到,还不是被一步一步地逼上了绝路。
“小姐,您可是来了。”
清苒始终在苏云遥的房间里头跪拜着,自从有了前次的教训之后,清苒对苏云遥的出行就更长了心眼,凡事都要小心谨慎了来,不让有一点的错处。
“怎么,是不是有什么变故了?”苏云遥懒懒地说道。
她有些心烦意乱地将头上的帽子给摘了下来,将手放到了已经晾好了的玫瑰花水中浸泡着,透彻的冰凉瞬间就浸润了她的双手。
清苒连忙递了一块毛巾来,小声地说道:“刚才那两个嬷嬷要来请命,我只说是您不舒服,在床上躺着,他们这会子正在屋外等着呢。”
苏云遥将清苒手中的毛巾接了过来,心里寻思着,其实这件事情根本就没有了继续查下去的必要了。、
首先,杀鸡儆猴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之后会出现什么样的变故,是苏云遥无法料到的,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苏云遥原就是要来树立威信的,借用两个老婆子的手,表现出来的法纪严明,同时还能让双方的矛盾更加错综复杂一些,自然什么都是好的了。
这么想着,便是有些懈怠地说道:“既然这样,就让他们在外头多等一会儿吧,反正我也累了,扶我去休息一会儿。”
苏云遥的唇齿之间没有任何的松懈,清苒虽然觉得苏云遥这样未免有些不体谅下人,但一旦想到了从前他们是怎么对付苏云遥的,又觉得无可厚非。
便忙伸出手来扶着苏云遥,小心翼翼地说道:“是,小姐。”
在松软的床铺上躺下之后,苏云遥才真正地觉得这身体是属于她自己的。
刚才只顾着与周瑾琛斗智斗勇,却忘记顾全自己的身体了,因为来了月事,肚子十分疼痛,现在却表现的更加明显了一些。
清苒只小心翼翼地服侍在一旁,她侧着身子问道:“大小姐,奴婢看到你的脸色苍白,可不是身子不好了?”
苏云遥不好意思与别人说自己的月事,只淡淡地说道:“你去给我煮了红糖姜茶来,我喝一点就没有事情。”
清苒这才意识到该是大小姐每个月的日子到了,就款款地说道:“原来是这个,那奴婢这就去做。”
说着已经打了帘子,出去了。
苏云遥的额头上冒出了细碎的汗珠来,她发出了沉吟的声音来,也忘记过了多久,才听到耳边传来了清苒的声音来:“大小姐,您要的东西,我都已经给您准备好了。”
苏云遥这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她撑着自己的身体,说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清苒突然之间就不说话了,连带着周遭的气氛都变得格外地诡异。
苏云遥只觉得自己的耳边好像是突然之间灌入了沉沉的风声一般,脚下已经完全脱离了地面,一阵风驰电掣过后,只感觉到冷冷的冰水在自己的脸上拍打着。
“你是谁?你是谁?”
苏云遥的惊慌失措在这一瞬间就爆发出来,她最害怕的就是黑暗。
那一年,前男友将她杀死的时候,就是将她带到了一片黑暗到看不见远方的森林中,原本两人是要去野营的,可是没有想到,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将自己亲手送上了绝路。
“你到底是谁?”
苏云遥歇斯底里地叫着,她的视线慢慢地适应了这黑暗,应该是在一处溶洞中。
因为隐约可以听到耳边传来的滴滴答答的水声,空气中突然传来了一阵浅笑的声音,是男子低沉的嗓音:“你一定要知道我是谁吗?”
苏云遥迅速地转过身来,因为恐慌而造成了她全身的颤抖。
她努力地让自己稳定下来,她冷冷地说道:“我自然要知道你是谁,我想知道,是谁这般的作死,连穆武侯府的嫡长女都能俘获了去?”
她慢慢地让自己的双眼如同灌入了冰霜一般,男子的眼神在晦暗不明的环境中并不明显,有的也不过是牙齿之间还残留着的白色罢了。
他绕着远处的一处石头缓慢地走着,说道:“可是就算是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要葬身在我的手里?”
苏云遥的瞳孔迅速地扩张了起来,怎么,难道这个人是为了要自己的命?
苏云遥缓慢地摩挲着自己的衣物,想要从上面找到什么可以用作工具的东西,可是什么都没有。
她突然想要哭,自己好不容易想好了如何奔一个前程,如今却要身首异处?
可是仔细想想要有一些不对的地方,如果这个男人真的要杀死自己,完全不用花费这么多的力气,在她的菜肴里下毒,让她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中了暗器,这些都可以瞬间让苏云遥香消玉殒。
可是他却一定要用一种最愚蠢的办法来达到自己的目的,难道说不是一种悖论吗?
这么想着,苏云遥仍是装出了镇定的样子来,缓缓地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人了。”
苏云遥的声音低沉,在溶洞中,产生了巨大的回应,男子大概是没有想到苏云遥会突然之间说出这样话来,明显是微微地怔了一下。
“你说我愚蠢?”
男子的手在来回地摩挲着,苏云遥冷眼看去,总觉得这个男子的体态总像是贵族出身,毕竟能将一件风袍穿出儒雅的风范来,除了皇宫中的那几个,苏云遥还真是找不出其它的了。
这件事情若是落在了那几个皇子的身上,反而好办了许多。
苏云遥微微地思考了一下,终于还是淡淡地说道:“你在不断地给自己找麻烦,这还不算是愚蠢?”
声音里头已经带着实打实的嘲笑了。
那个在面具之下的人就是燕舒止,当然,他现在的身份,是燕国的第四个皇子,名叫周瑾然。
周瑾然越来越明白,周瑾琛真正的软肋到底是谁。
刚才他偶然之中看到了苏云遥出入在京城的闹市中,心里头就多生了一些疑惑来,继续跟了过去,才窥探到了周瑾琛对苏云遥的一点真心。
只是这苏云遥始终是个看不清感情的人,有的时候人自以为是的冷血与无情,往往会在无意中断送了自己的幸福,苏云遥大概就是这样的人吧。
既然苏云遥已经不愿意相信周瑾琛了,不如就在这样日复一日的猜忌中多加一把火吧。
周瑾然的脸上浮现出了冷冷的笑意来,他说道:“那是你的看法,我却不是这么想的。”
说着,已经慢慢地逼近了苏云遥,苏云遥不断地往后退去,眼神中盛满了恐惧与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