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周瑾琛的眼神中泛起了更为浓的笑意来,他道:“其它的我说不上,若是要这珍藏的美酒,我是最当仁不让的。你且品着,以后我可有更好的。”
说着,将面前的杯盏碰在了路梦的杯盏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来。
“正是了,其实主人好东西多的是,也未必只有这酒呀。何必什么都藏着,反而让一些鼠目寸光之辈看轻了。”
路梦的眼神中带着清冷,这些话都是周瑾然教她说的,若是她自己的选择,怎么可能轻易就露了锋芒?
可按照周瑾然的意思,所谓铤而走险,不外如是。
“我向来以为你与我是同心同德的,今日所见,怎与别人并无什么两样?”
周瑾琛故意用值得玩味的眼神看着路梦,那醉眼朦胧之间,是说不尽的怀疑。
路梦轻轻以手扶了扶鬓边,道:“我是个女儿家,尚且知道如何为自己争一口气,主人是堂堂的七尺男儿,怎么就不明白?”
路梦的手在左右晃荡着,大概是因为喝得有些醉了,她那双纤纤玉手分明现出了红晕来。
周瑾琛冷冷地看着路梦,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另当别论,便是这些天来的行踪已与往常的她很不一样。
难道说路梦真的动了凡心,连忠于自己的心思都不纯了?
虽是这么想着,却不表露,只往路梦的杯盏中又倒进了一杯酒,眼神却落在了路梦手腕上的那根红丝带上。
“从前鲜少看到你戴着女儿家的东西,如今怎么连手腕上都有了?”
周瑾琛云淡风轻地说起,眼神中却有着老鹰一般的锐利。
路梦知道按照周瑾琛的性格,这会子他不想上钩也已经上钩了,便将手微微地一缩,道:“不过是女孩子家爱美的玩意儿,何足挂齿?”
周瑾琛冷冷地对上了路梦的眼神,只以审视的姿态来打量,竟发现她的眉眼之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覆上了温情。
那一天在拢翠阁中,周瑾然为她纵身一跃的情态又浮现在眼前,难道说此番说与周瑾然有关?
疑问一旦盘旋在心上,就会慢慢地成为要去解开的痂,若是再有谁有什么风吹草动,便会重新将这伤疤剜开,露出鲜红的血肉来。
“路梦,还记得当初你追随我的时候与我说的话么?”周瑾琛的声音再次沉沉地想起。
晚风慢慢地将结界之外的风尘与树木吹动,路梦丝毫不能感受到一丝泥土的芬芳气,那一年的投奔,让一切都有了意义,只是这意义是在她与周瑾然之间产生的,与周瑾琛无关。
“我自然记得,当年若不是皇子你舍身救我,我也不能有今天。”
路梦说着,已将一杯酒灌入肚中。
当年的路梦,还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女,她的族人被残忍屠杀,只在她的身上留下了轻功绝伦的基因和一本武林秘籍,除此之外,这个女子当真是一无所有。
周瑾琛冷眼瞧去,路梦纵是有如花似玉的容貌。
不过是行走江湖的工具,他又将杯盏斟满,灌入了几杯酒来。
“我们也不过是朋友之间的相惜罢了,你实话与我说,是不是喜欢上周瑾然了?”
周瑾琛装出了醉眼朦胧的样子来,那对邪魅的眼眸子中,在慢慢地暗淡下去。
周瑾琛从来不显山露水,即便有了剧烈的表现,也不过藏了祸心在里头的试探。
路梦喜欢谁,与他有什么关系,可若是为了所爱有了私心,才是万万忍不了的。
“我没有。”路梦迟疑了片刻,吐出这三个字。
周瑾琛冷冷一笑:“你在我身边这么久,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心思?那天你分明是慌了,否则为何要临阵脱逃。”
路梦冷眼瞧去,周瑾琛的眼神中泛着邪魅,她道:“原是因为担心会暴露了与主人之间的关系。”
周瑾琛的手扣击在酒杯上,似笑非笑地说:“你身经百战,还有此般的担心?”
路梦反转了手,将散在额前的青丝轻轻地拨了去,款款道:“事关主人的事情,我怎么能不担心?”
又是一阵的沉默,周瑾琛冷峻的眉眼之间存了更深的意思在:“且满饮了这一杯。”
一个响指打响,宋士英早就款步而入。
“二皇子,有什么吩咐。”
宋士英冷眼看了路梦一眼,这个女子身上原本就背负了太多的秘密,宋士英从来就不喜欢她。
此刻,更是在周瑾琛的身边,做出了抗拒的姿态来。
周瑾琛沉沉地说道:“把前两天抓到的那个孽障给我提上来。”
宋士英眉目轻挑,前两天,周瑾琛将一个贼眉鼠目的男子抓了来,只说他背叛了自己,便日日关在天牢之中,只以流食喂养。
周瑾琛的狠毒,宋士英看得也不少,他从十五岁开始培养自己的死士,这一百个婴孩从五岁的时候开始喂养,关在一个笼子中,到了一定的岁数之后,给他们比兵器利刃,让他们自相残杀。
自然,最终被培养出来的那个人,就是周瑾琛最得力的助手,只是连宋士英都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这个人独立于他和路梦之外,是一个更加可怕的存在。
“是。”宋士英不敢有任何的迟疑,连忙下去提了。
在晦暗不清的地下秘道之内,导出都弥漫着臭得让人发慌的气味,宋士英只与周瑾琛来过一次,从此之后,就不敢踏足半分。
密道的两旁,是黄到发霉发污的墙壁,宋士英的佩剑在幽闭的空间中发出了咣当的声音来,这条密道的正上方是什么地方,宋士英并不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只有两件事,一件是此处的出入口百转千回,出口却都在后院的假山中,而另一件事是,此处的牢笼中只能关一个人。
而这个人,是宋士英所知道的第一个。
“二皇子有事找你。”
尽头,宋士英冷冷地说道。
那个人虽然在这污秽不堪的地方呆了这么久,却仍能保持着整件的仪容,若是细看,会发现他其实还算是英俊。
他的眼神中迸发出了阴冷的光来,让宋士英不由得心中一紧,握住配剑的手更加地紧了。
“是找我还是要杀我?”男人狠狠地说道。
“这个我怎么知道,且跟我走着。”说完,宋士英已将牢笼打开,只以剑挑了男人背上的锁链来。
周瑾琛曾经与宋士英说过,这个男人身上的锁链是纯金制成,可确保无虞,至于更多的,周瑾琛就不再说了。
周瑾琛那深沉的心思又有几个人是可以参透的?
宋士英只觉得对自己来说是不可能了。
且说周瑾琛这边,他正将坛子中的最后一滴酒给品尽了,只听咣当一声,酒坛子落在了地上。
路梦且看着,不敢作声。
周瑾琛在她的面前不曾杀过谁,但却能在谈笑之间出摧枯拉朽的神力,如今的样态却与从前大不一样,手心已微微地出汗。
“路梦,你从前可曾见我杀人么?”周瑾琛的唇齿凛冽,心思如神鬼一般莫测。
路梦的手微微地颤。抖了一下,只道:“还不曾。”
周瑾琛想到了等下要被他斩于路梦面前的那个男人,他做了自己这么多年的走狗,如今也能在阳光下晃荡了。
“二皇子,人已带到。”
路梦遥遥望去,是一个形销骨立的男子,浑身都发出了颓丧的气息来,唯独那双眼睛在黑夜中焕发着熠熠的光辉。
“嗯,你下去。”周瑾琛一个挥手,宋士英连忙拜退。
“你可曾想过有一天会落在我的手上?”
还没等到路梦反应过来,就感受到一阵风潮从耳边倏忽而过,路梦的杯盏晃动了一下,还好自己内力深厚,才没有被这一股的风潮带走。
周瑾琛白衣罗衫,突然就成了一道闪电,幻化到了男人的身前,一双宽厚的大手钳住了他的脖子,唇齿之间发出一声冷厉的叹息来:“真可惜,当初你要如此背叛我。”
男人却毫不在意:“在你身边没有前途,我还不跑?”
周瑾琛的眼睛霎时间变得通红,路梦从未见过他如此心狠的时刻,从前知道他腹黑高冷,可今日是第一次见到他杀人。
这么想着,不由地放下了杯盏,款款站起,已不自觉地做出了防御的姿势来。
“哦?是吗?这么早就能断定与我一起没有前途?”
周瑾琛似笑非笑,手掌已经慢慢地游离到了男人的锁骨之上,那里分明穿着一条黄金打造而成的链子,所谓琵琶链之痛,概莫如是。
男人的脸开始变得扭曲了起来,他的双手相互交错在了身后,被这条链子捆绑成了扭曲的样子来。
而在周瑾琛的摆弄下,这条链子更加牢固地禁锢住了他的身体。
“你跟我在一起确实不一定有前途,但是你中途背叛了我,就必须要死。”
说罢,周瑾琛并不急着再加一层的痛苦,只是跟拎小鸡一般,将男人拎到了路梦的身侧,用寒凉的语气问道:“你觉得我这样对他算是残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