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城身形滞了滞，旋即飞快拧开把手，阔步离开，门被他轻轻带上，发出轻轻一声响，哒——更像是拧开小六情绪的开关。
她突然坐在地上，放声大哭，随手捞到东西往门摔去，那是个木头玩偶，韩城和小六周年纪念日里出去旅游，特意让路边师傅订做的。
独一无二，现在头身分离，无声躺倒在地面。
直到现在，裴然心里抱的那些侥幸，彻底消失，她绕过桌子，去抱住小六，以无声语言安慰她。
手机在餐桌嗡嗡震动，裴然扭头去看，伸手小心托住小六脑袋，刚动，好容易睡着的人立刻惊醒，眼睛里茫然弥漫，喃喃念叨，“你也要离开我吗？”
韩城简直不是东西，裴然暗骂，“我手机在响，我去接电话，放心，今天我不走的。”
小六犹带着怀疑，到底是松开她，然后环住自己膝盖，把脸埋在其中。
裴然轻拍她肩膀，以最快速度拿到手机回归原位，小六感受到，自然而然缠过来。
电话是程子放的。
“然然，你在哪里？”
“我在小六家，有事吗？”
“没事，我来公司接你，发现你没在。”
电话里淅淅沥沥雨声混杂着窗外的，小六往裴然怀里钻了钻，她说，“抱歉，我出来太匆忙，忘记和你说了。”
程子放，“没事，需要我过来接你吗？”
裴然拒绝，“你别过来，我晚上可能要睡这边。”
她语气有异样，程子放只消一想，就能猜测出来是小六的问题，不过既然裴然没在电话里说，就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他没多问，只说了几句话交代她，就挂断电话。
裴然关闭屏幕，随手把手机往旁边放。
小六闷闷声音突然传来，“你有事就走，我自己也可以。”
这话说的口不对心，裴然感受身上缠紧紧的力道，安置发笑，而后心疼占据心房，傻姑娘，非得这么倔。
“没事，我留着陪你，天大地大都没你重要。”
小六没回答，不过明显可以感觉到她情绪开朗些许，裴然拍拍她肩膀，提议，“我们去房间里坐吧，地板太硬，容易坐的腰疼。”
小六不依，非要占据这里位置，挪来挪去她觉得没安全感，呆在原地好，裴然揉揉后腰，只得舍命陪君子。
裴然要留宿外面，程子放干脆去医院看程夫人，一天修养，她看起来面色要好很多，就是脚腕纱布裹着，无法下床行动，倚在床边看书。
“妈。”程子放脱去外衣，坐在床边，拿过苹果慢慢削皮。
程夫人乜他一眼，“你也舍得来看我。”
程子放动作顿了顿，做无事状，“你是我妈，当然要来看看的。”
“就因为我是你妈？”程夫人略显激动，探身抓住程子放手腕，“难道我不是你妈你就不来看我？”
程子放放掉苹果，空出的手接过刀，尽量以平静语气回话，“如果你不是我妈，我们或许只是陌生人，也就没有看望的必要。”
也是她执拗了，程夫人好气又好笑，自己竟然会在这么浅显的道理上纠缠，而后想到这是因为程父这次所作所为，眼神里顿时怨怼起来。
“子放，你父亲这次做的这么过分，竟然当我面维护那些人，这件事情没完。”
程子放答，“我会找爸爸说清楚的，你这段时间好好养伤。”
程夫人听到回答，暂且满意，松开程子放靠在床头闭眼休息，然而嘴里还在继续说话，“你和歆歆最近怎么样？”
没有回答，刀划过皮肉有沉闷的沙沙声，病房里面消毒水味萦绕鼻尖，她忽然感到烦躁，流连外头的丈夫，自有主意的儿子，简直样样不顺心。
她“唰”的睁开眼睛，抄过床头茶杯朝地上掼，“滚，全都给我滚。”
女人尖锐声音，瓷杯撞击地面声音，动静之大引来门外护士查看情况，“怎么回事？这里是医院请保持安静。”
果皮长长一条从手中垂挂，程子放削完最后一刀，把苹果和刀放在床头柜，朝程夫人欠身说，“妈，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
“滚！”
护士眼见背对她的男人转身，眉眼出色，周身气势沉稳，眼睛一亮，脊背下意识挺直，自动调整面部表情，等他过来，侧身让路，“您慢走。”
没得到回答，再看病房里，病人气势迫人，根据趋利避凶本能，她尽力朝她笑笑，带上门离开。
出了医院，程子放翻出香烟叼在嘴里，手中把玩打火机，开开合合，火苗升起又灭，最终没点燃，坐到车里拨打向子钰电话。
“在哪里？”
“在酒吧玩啊，过来吗？”
“地址。”
“没问题。”
那边挂断电话，手机很快震动，进来条地点，他一眼扫过，发动汽车飞速驶入夜色之中。
地点在市中心，是家闹吧，刚进门，震天声响敲击耳膜，舞台男女疯狂扭动腰肢，灯光变幻来回扫过，晃眼，又头疼。
他挤过人堆，在吧台找到喝酒的向子钰，花衬衫，白西裤，纽扣解到第二颗，笑容灿烂，坐在正中招蜂引蝶。
他老远看见程子放，三言两语解决前来搭讪的，冲他招手。
程子放走近前，听见他扭头朝调酒师吩咐，“来杯威士忌。”
“这么烈的酒？”程子放挑眉。
向子钰探手和他勾肩搭背，“不有句话么，喝最烈的酒，玩最美的人，你前者没法实现，好歹也得喝杯烈酒啊。”
程子放哼笑，接过调酒师端来的酒，抿了一大口，烈酒入口，从喉头一路烧到胃里。
“你夜夜笙歌，也没见活的多潇洒。”
“是吗？你是没看到我那挥挥手……”
“自己拍着良心说话。”
“这有什么的，我当然能拍着良心说，我这些年过的……”向子钰顿住，眼神越过程子放死死盯住舞池中的一抹身影，程子放循着回头。
其实没什么看头，亮片背心，牛仔热裤，相比很多女孩太过逊色，然而和记忆中某道身影太过想象，以至于她回头时候，一颗心被抛至高空再狠狠坠下，失望如潮水蔓延，即将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