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父说，“这次出国不比以往，那真的是身在异国他乡举目无亲，所以你务必要谨慎小心，保障自己安全，别让你妈在国内担惊受怕的。”
“天冷加衣，生病吃药这些常识你都懂，再交代也没意思，总之要切记，你完完整整去的，就给我平平安安回，别把自己折腾的没人样回来。”
裴然听他絮絮叨叨交代些该注意的常识，心里暖的一塌糊涂，如果说这辈子还有愿意无偿对她好的男人，大概只剩下眼前这位。
那路灯磕磕绊绊明灭无数次，终于找到方式，开始长明，照亮游子归家路。
当晚八点，裴然拒绝所有意图相送和陪同的人独自去往飞机场候机。
九点检票进门。
十点飞机起飞。
十点零五分，程子放从昏迷中醒来，对身边护士呢喃，“裴然呢？我有话要对她说。”
在子弹没入身体的时候，程子放其实并没感觉到疼痛，感觉平常到让他以为吕歆手抖打偏了。
然而，这想法持续不过十秒，肋下靠近胸口那处突然疼，撕心裂肺的疼，好像有把电钻在那处告诉旋转运作，然后死命往里钻去，那周围所有的肉都被拧到一块会儿去了。
疼的他当场直冒冷汗，身体也有严重痉挛，最难熬时，他甚至想，自己死后得等多少年才能等到裴然过来找他。
意识被潮水扑打淹没，好多次他都眼前泛黑想这么睡过去吧，是裴然带着哭腔跟他聊天，这才支撑他一直醒着的念头。
这个傻姑娘，他怎么舍得她难过呢，可惜他现在连替她擦擦眼泪的力气都没有。
然后就是警察的出现，他们安排工作的对话并没妨碍他听到裴然那句话，“你说我们是不是缘分浅啊……”
那句平常的询问，突然让他发生恐慌，勉强睁开眼睛来看她模样，就发现她眼神空洞，悲喜难辨。
胸口那里忽然疼的窒息，也许是伤口太靠近的缘故，他想，只要自己醒来，都会好的。
他张嘴，想告诉她，“没有的，我们的姻缘是上天恩赐，从没强求苛刻。”
周围声音太嘈杂，他也没发出声，裴然听到与否还没法辨别，再然后，就是他的昏迷，梦境里，裴然穿白色衣裙，双手背在身后翩跹离开。
他拔脚去追，发现距离越来越远，直到身影在面前消失、淡化……
护士没听见他的话，俯身凑近，“你刚刚说什么？可以重复一次吗？”
程子放问，“裴然呢，跟我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她在哪儿？”刚醒来，吐字稍显艰难。
“你不用找了，她就在刚才已经登机离开。”程夫人在管家搀扶下走进来，“临走前，拿了我五十万。”
程子放闭了闭眼，嘲讽道，“看来我在你心里只值五十万。”
“你没必要激怒我，这件事情已经成定局，接下来的时间里你好好养伤，公司事情我会……”
“不用。”
话没说完，被程子放打断，“公司的事情我自有打算，从今天开始，我希望你能少插手我的事情。”
程夫人被他呛声，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僵硬说道，“行啊，你现在翅膀硬了，不需要我管了，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少能耐。”
话落，她深呼吸平复起伏的胸口，看眼躺在病床的儿子只觉恨铁不成钢。
负气转身要走，程子放声音从背后传来，“哪怕这次吕家那女儿要我命，你也还要我娶她？”
程夫人没回头，冷声答，“就算取消和吕家联姻，你也别想娶那女人，我不同意，你爸爸也不会同意。”
房间安静下来，仪器滴滴声循环往复，刻板无聊，突的，规矩被打破，声音开始疯狂鸣叫，心率图毫无规律跳动。
“咳咳……咳咳咳……”
程子放抬手掩唇断断续续咳嗽，那钻心疼痛又重回伤处，逐渐蔓延，直到心房。
哪里是缘分浅啊……是在一方没有坚持。
医生护士冲进来，快速准备抢救，又有护士过去把程夫人隔在病房外，关门前抱怨了句，“病人刚刚脱离危险期不能受刺激，你们家属这是想害他。”
程夫人表情淡漠，眉眼间笼罩余怒，过很久，她问，“管家，我有做错吗？”
管家恭谨答，“夫人是为少爷好。”
“……走吧，回去。”
陈丽办公室。
付泽西把合同摔在桌面，双手撑住桌面俯身看她，“陈小姐，这份合约里面清清楚楚写明策划案需要裴然来完成，你们现在却告诉我她辞职离开，这算不算违约？”
陈丽眉峰不动，“关于这次违约我会一力承担，付董事长，很抱歉给您造成困扰。”
谁他妈要你承担，付泽西暗骂，眼睛微微眯起，“赔付问题我们稍后再议，你现在告诉我，裴然为什么会突然辞职，这个原因，我想你们有必要告诉我吧？”
陈丽答，“她没说，我也不知道。”
“真不知道？”
“当然。”
她眼神坦荡，毫无遮掩，看起来是没假，那微弱的庆幸被扑灭，还剩火苗犹不甘心的跳动。
“那她的电话呢，能联系吗？”
陈丽大概看他满腔心意没处抒发，好心回答，“没用的，她手机早在昨天就开始关机，联系不上。”
她顺手撕过张便利贴，在上头写了串数字，“这是她的电话，付董事长如果觉得我在说谎，大可拿去自己打打看。”
“不要。”付泽西脱口说道，他拿串没法拨打的电话号码顶个屁用，伸手扯扯领带，略显烦躁。
片刻，他拍桌定案，“这个合作暂时保留，具体处理结果等以后再说。”
“好的。”
付泽西视线往外挪，以前裴然的位置已然空置，空荡荡的，就桌面摆着一摞不知道谁放的文件夹。
真是混蛋，他踢开椅子往外走，送走这尊大佛，陈丽刚要继续办公，斜刺里忽然伸过来只手把她刚才写下的便利贴撕走。
“这次合作算违约，我要拿去让律师联系。”付泽西把纸条塞进裤兜，面色自然。
陈丽说，“您请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