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然依言放缓脚步,等到和她位置齐平这才继续往外走。
李英乜斜她脸色,看起来还算平静,“然然啊,那程子放真是你男朋友啊?”
裴然说,“恩,你都看到过的。”
李英眼神放光,“没想到啊,我以为他顶多是个金领啥的,没想到居然来头这么大,以后你们要是结婚,那你就是过去享受的啊。”
“是么?”裴然似是而非应声,情绪有些奇怪。
李英心眼大,也没看出异样,轻咳嗓子正要开口,身边裴然忽然停步,紧接着一个穿黑西装戴金丝边眼镜的斯文男人走过来。
只见他在裴然面前站定,态度彬彬有礼,“裴小姐,程总让我来接你回家。”
裴然看向李英,后者已经明白过来,连连摆手说,“那咱们就在这分别吧,我先去坐车,你也赶紧回家。”
目送她远离,裴然矮身坐进车,等于简过来开车的时候,突然说道,“你们这是怕我再跑掉所以监视我?”
于简透过后视镜和她对视,笑容温煦,“裴小姐怎么会这么想,程总是怕您出意外,才让我来接你的,等他处理完那边事情您喜欢怎么来都行。”
裴然笑笑,偏头没做声。
回到家,程子放还没回来,里面只有陈姨在张罗晚饭,裴然今天身心俱疲,拖脚往楼梯走,身后有声音追过来,“裴小姐要先吃饭吗?先生今天加班。”
加班?她还不知道呢,于是又摆手,“晚点再说吧,我想先睡会儿。”
可能是真的累,她躺在床上很快入眠,只是睡眠的质量有些差,她做了个凌杂的噩梦。
她梦见了监狱,在那冰冷空旷的房间里,一道铁栏杆把自己和父亲分隔两边,耳边有法官在宣判判决,因为挪动公款数额巨大判刑十年有期徒刑。
身边妈妈在撕心裂肺的哭嚎,多年夫妻情谊,裴父出事对她来说无疑是倒下半边天。
“然然,要照顾好妈妈。”
场景变换,是布置的如梦似幻的婚礼现场,神父在宣读誓言,新娘身穿洁白婚纱,和西装笔挺的新郎同时回头,程子放手中牵着的人,不是她。
“无论日后贫穷或者富有,健康或者疾病……”
“我愿意。”
世界轰然巨响,周围场景悉数剥离脱落,然后呈碎片状朝她袭来,每块碎片里,都有人在里面大笑,曾经的朋友、对手……都在咧嘴嘲笑,嘴型变换好像在无声嘲讽她的可悲。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这些画面终于全部消失,剩下她一个人站在黑暗里,耳边时钟滴答绵延……
裴然惊醒,抬手摸到满头冷汗,她急遽呼吸着,偏头往外看,月光皎洁,夜风吹拂起窗帘在半空划过一个个优美弧度。
那种感觉,深刻于心,孤寂绝望悲凉,在无穷时间里等着时间消逝。
裴然坐起来,伸手抚住心房喃喃,“那新娘,好歹也不是吕歆啊……”说完低声笑起来,走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走到楼下,客厅灯光大亮,陈姨在清理卫生,程子放坐在沙发看报纸,安静沉默的能听见自己呼吸和心跳。
奇怪的想起梦中场景,穿新郎服的程子放,好像比平常要更帅气。
裴然懒散踱步过去,在餐桌边坐定,陈姨快步过来给她盛饭,“裴小姐快吃吧,现在应该饿了吧。”说完又对程子放招呼,“程先生也过来吃吧,待会儿饭菜要凉了。”
程子放可能在处理公务,对她打手势示意自己知道,然后对电话里低声说了会儿这才挂断过来,看眼裴然泛白面色皱眉说,“身体难受?”
裴然筷子一顿,而后继续往前伸去,“没有。”
眼前突然伸过来只手,温热覆在她额头,让人心生贪恋,裴然静静的,手里攥紧筷子指尖泛白,差点脱口质问他今天的情况。
想想还是作罢,就像手中流沙,你攥越紧流越快,看见的事实还非要问这不自取其辱么。
“没发烧,今天早点休息。”程子放收手,看见她嘴唇泛白刚想做些什么,想起他们目前情况也就罢手,回头吃饭。
饭后裴然无事可做,想睡觉脑袋却还清醒,就坐在房间吊椅里琢磨画稿,中途陈姨敲门进来给她送茶,借着灯光看见纸张里徐徐绽放的莲花,满脸钦羡,“裴小姐画画真好啊。”
裴然擦去多余线条,“这也就陈姨你说好,放外头去也就这样。”
陈姨说,“怎么会呢,我看这花跟真的似的。”
听说那种画家作家创作的时候都需要安静空间,陈姨怕自己打扰她,于是住嘴说,“那裴小姐你慢慢画,我先出去。”
脚步拖沓远去,裴然停笔,搁掉画笔纸板走到阳台去,天气越发凉,穿短袖站在外头皮肤立刻被激起密密麻麻鸡皮疙瘩,她没理会,靠在栏杆往左看,这里正对书房,可以清楚看见流泻出来的灯光,还有影影绰绰在办公的身影。
她曾听说过,所有正在经历的事情都是因果必然,是不是没有她不说一声就离开的因,造成现今自己患得患失的果呢。
这个问题无解……
在夜风里胡思乱想了很久,她慢慢捋好乱飘发丝,走进屋,经过床,穿过走廊,来到书房前,立即抬手敲门,那点好容易积攒的勇气每当敲击一次,就减少一分,她得趁着还没消磨完尽快敲开这门。
动作越来越快,敲门声如同鼓点急躁,房门还没洞开,裴然暗说:今晚这门要是不开,那她就去拿刀劈、拿锤敲,怎么着也要弄开,反正他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这么想着,房门终于从里拉开,灯光把程子放面容映的清晰可见:眉头紧蹙、面色阴沉。
“什么事?”他语气有些阴沉。
裴然说,“明天我要回家去看爸爸妈妈。”
程子放说,“就这点事?”
裴然抱胸,“当然,可这点事如果我不说,你也不会让我走对吗。”
“好,我明天叫于简送你回去。”他点头说,“以伯父现在情况如果没于简跟着去,你看不到人的。”
吕歆既然都做出这种事情来,当然没那么容易让裴然过关。
“还有事吗?”程子放迅速做出安排,接着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