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程子放收回下意识递出的手，揣进兜里，慢慢往外走，看到全程的沈轩飞本来有意嘲讽一句，想到刚才他警告的眼神，默默闭嘴。
远离酒吧，裴然晃晃被音乐填满的脑袋，略微清醒些，抓过秦时樾手臂，果然看到有力的臂膀上不规则陈列着伤痕。
秦时樾低声说，“撒手，你男人在后头跟着呢，别到时候来找我麻烦。”
“不是我男人。”裴然调侃，“怎么着，堂堂盛世集团的董事长还会怕他？”
秦时樾轻嗤，“谁怕他，但老子不屑在这种事情跟他抬杠，忒没面儿。”
裴然余光看到他们跟过来，许久没发作的反骨突然冒头，“是吗，可对方也没多光明正大，脚踏两条船，是不是有身份的人都爱这么干啊？”
“诶诶诶，裴然，少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老子……”说到一半，话音突然卡壳，最烦这些弯弯绕绕的脑袋灵光闪现，他看着裴然瞠目结舌，“你、你说什么？”
裴然意兴阑珊，拍拍他手臂，“都是小伤，自己回去买点创口贴，没事我先回去了。”
“诶，回来，没车怎么回去，我送你。”秦时樾嘀嘀咕咕往前走，“真抠门，好歹帮你挡玻璃，连买点创口贴都舍不得。”
裴然也随他说，看见面前有一颗石子，她踢踢踏踏往前走，石子咕噜噜滚过地面，发出单调声音。
“裴然。”
裴然只当没听到，继续往前。
身后再没声音，脚步轻响起来，斜刺里伸来一只手拽住她胳膊，力道袭来迫使她转头。
裴然懒懒散散看他，“放手。”
程子放没听，“我有话要跟你说。”
裴然讥讽，“什么话？听程先生辩解自己如何痴情，另有隐情的故事吗？抱歉啊，我对渣男没兴趣。”
讥讽说完，裴然酣畅淋漓之余难免有些后悔，程子放晦暗面色明白告诉她自己的话有多过分。
可她不是圣人，能够在不欢而散还继续欢欢喜喜笑脸相迎，那些情侣分手后还要说句：以后还是朋友的话，在裴然看来简直多余。
程子放果然多怒，“裴然，说话做事前别一味推卸责任埋怨对方，先想想自己做过什么。”
裴然竖起浑身尖刺，声音突而尖锐，“这句话我奉还，程子放，先想想自己做过什么。”
“你拿偷拍的照片不分青红皂白来给我定罪，那你呢？”
她从包里摸出信封，照着程子放胸膛甩过去，信封明显被拆过，封口只是虚虚折起，朝下的时候里面照片洋洋洒洒落下，铺陈满地。
沈轩飞正巧打算过来拉架，看到这些照片忙蹲起捡起来看，照片里的画面直直冲击他视线。
“卧槽！”他脱口而出惊呼。
刚喊完，沈轩飞觉察不妥，悄悄把照片放回原位意图偷溜。
“拿来。”程子放命令。
他没来得及收回的手颤巍巍发抖，没敢多说，捡回照片递过去，然后趁着照片被接手的瞬间，猛然跳离原来位置，远远喊道，“哥，我晚上公司加班，先走啦。”
秦时樾好奇，踱步过来看，视线和画面触及的瞬间也是难掩惊讶，抬头神色复杂。
裴然和程子放四目相对，想到这些时间以来自己所受的委屈，声音突然哽咽，“我在去香港前收到这些照片，本想来质问的，没敢来，我就说服自己这些照片或许是在我离开的时间里拍的，那时候毕竟都是单身，你爱怎么玩怎么玩，本来我还想，从香港回来就去找你和好。”
“可你快我一步过来了，在房间门口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想，还管什么照片的事儿啊，就这么揭过吧，可是那天在机场门口我才发现，有些事是没法揭过的。”
“我们结束的匆促，和好的突然，那些横亘在我们中间的裂痕被选择性忽视了，平常还好，一旦有争吵，这些问题就会无限扩大，像如今这般。”
“程子放，就这样吧。”
裴然摘下钻戒，走过去塞进程子放手中，用力眨眼挤出眼泪好让视线清晰些，然后目光沿着他五官慢慢临摹，深深刻进脑海里。
以后的时光太长，人的记忆太有限，她怕时间久了，自己会慢慢忘记他的模样，到老跟自己儿孙讲述故事时，只能说：以前啊，我有个爱人，他长得很好看，可惜我已经忘记他的模样了……
裴然跟秦时樾走了，程子放站在原地，手蜷紧的时候，戒指嵌进肉里，隐隐生疼。
……
沈轩飞从外面回来，刚开门，被迎面扑来的烟雾呛得直咳嗽，烟雾迷眼，他边走边挥手，摸到窗台开窗，打开房里空气净化系统，一转眼，看到程子放雕塑似得端坐在沙发，无声无息。
“哥，你昨天抽了多少烟啊。”走过去，看见桌面四散摆满昨晚照片，而程子放眼睛黏在上头。
这什么怪癖啊，还欣赏这种照片。
沈轩飞过去坐下，眼睛偷偷朝照片多看了几眼：照片约莫有十多张，场景地点相同，内容么，就是一男一女交缠着做出各种姿势。
男主角是他身边这位，女主角有些眼熟，不过没印象，模样在他看来还没裴然好看。
房间里安静好半晌，程子放忽然有动静，随手把照片拢在一起递给他，“去查查，这事谁干得。”
这是要报复吧，沈轩飞嘀咕，“好，我尽快。”
程子放眼神投过来，“照片里的人是谁，这件事谁策划的，都查出来。”
“好，什么？”沈轩飞错愕反问，“这不是……”你吗？
没敢直言，剩余的话在他嗖嗖冷光中消散。
程子放说，“怎么，以为主角是我？”
沈轩飞讪笑，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呢。”
程子放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沈轩飞明白这是让自己快滚的意思，登时在心里谢天谢地，手捧照片飞奔离开。
身边唯一的噪音污染源离开，程子放心情回归平静，脑袋开始梳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照片并非只寄给单方，而是给互相寄送的，而且都是似是而非，容易引起误会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