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是本市人,对各种路线熟知,他挑了条车流量少的路直接开到时代广场,“这里算是市中心,每天路过的人数以万计,裴小姐如果想做调查,这里是很好的选择。”
方成杰钻出车门,飞快绕过车头来替裴然开门,殷勤备至,“来,裴然姐请下车,您小心台阶,还有头别撞到车顶啊。”
裴然被他一番耍宝逗得差点绷不住,嘴角要笑不笑,她竭力想要拉平,结果还是破功,干脆乐呵呵说,“少卖乖,没用,下次敢迟到就扣工资。”
方成杰挑眉,只要躲过这次,还愁以后逃不过吗,他没敢表现出来,嘴上附和,“是是是,裴然姐说什么都好,我都听你的。”
现在正值午后三点,全天最热的时间段捱过去,躲在房间里的人们重新出来游玩,广场上,因为是周末,学生和年轻上班族三两成群出来游玩,还有不少人低头玩着游戏。
方成杰挨过去,偷瞄了其中几个,回来跟裴然说话时候激动的不行,“都在玩,都在玩我们的游戏。”
看来这款游戏的确受欢迎,裴然伸手制止他语无伦次的叙述,把提前备好的问卷交给他,“快去,做调查,记得态度礼貌点。”
开端特别好,因此他也兴致勃勃,接过纸笔做了个不伦不类的军姿,兴冲冲扎进人群里去。
裴然则寻了处阴凉的地方,开始向路人征询对游戏的意见。
这款游戏正火,听闻她是盛世员工出来做调研,路人纷纷愿意配合,不过个把小时,成功的问卷已经成摞堆在身边,战况可观。
她收回最后一份问卷,正打算做短暂休息,余光发现不远处有人群聚拢围观,交头接耳的,好似在看戏。
裴然对这些事情没多少兴趣,就想坐着休息,结果突然在人群里看到张熟面孔:永远乱糟糟的头发,神情吊儿郎当,除了方成杰还会有谁。
怎么做个问卷调查也会出事,她嘀咕着,走过去查看情况。
“你眼睛白长啊,看不到我走过来?”
“知道我这身衣服多少钱吗?卖掉你都赔不起。”
“对不起?要是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刚靠近,女人叫骂声已经穿破人墙在周围扩散开来,她气焰嚣张,态度蛮横,从她叫骂的话语里,裴然也听出大概来。
应该就是方成杰做调查时不慎踩到对方,于是引来对方的怒骂。
别看平常他油腔滑调的,关键时候,倒是能抗事,他说,“抱歉,所有损失我会赔偿的。”
“赔偿?你当我是路边碰瓷的,专挑你来坑啊?我不稀罕那点钱。”
当众被骂成龟孙子似得,方成杰也来气,突然一改软和态度,强硬出声,“那你想怎么样?道歉也说了,钱我也认赔,大姐,谁都有犯错的时候,至于你抓住不放么?怎么着,难道你是看中我,所以借故生事?”
裴然噎住,刚夸完呢,就来这招,还是经不得夸。
那女人被气的不轻,声音陡然高扬起来,若说刚才是高昂,现在已经是尖锐,“放屁,我会看上你?也不瞧瞧自己怂样!”
方成杰拨弄两下头发,勉强拾掇出点模样来,挺胸收腹,满是自信,“怎么着,我长的又不赖,哪里怂?”
“你……”
“美女,要喜欢他就去要号码啊,这么当街找他麻烦,小心适得其反。”
方成杰确实长的可以,若非他懒的收拾,常年把自己过成屌丝宅男的模样,现在想来也会有迷妹跟随的。
情势瞬间翻转,许多围观的纷纷开口声援,嘘声一片,直把那人弄的没法开口。
“臭流氓,给我等着。”她恨声说完,拉过身边同伴离开。
裴然视线一瞥而过,刚转开,突然察觉什么般,重新把视线转到她们身上,没来得及看清,她们已经淹没在人群里。
各种情绪突然涌现,裴然心咚咚狂跳起来,她刚刚,好像看见……吕歆。
主角离开,再也没热闹可看,人群散开,继续刚才的轨迹走,方成杰拨开他们来到裴然身边,笑嘻嘻求夸,“裴然姐,怎么样,我刚刚机智吧?”
裴然心思沉浸在刚才匆忙一瞥里,没空理会,把手里东西转交给他,“收拾好,准备回去。”
方成杰得到吩咐,立刻把东西甩到肩背,东捡西抱的,自己充当苦力角色,把东西尽数搬挪到车里,然后由司机送回公司。
回去路上,裴然始终心不在焉,自动屏蔽周围所有声音,这副模样直到程子放过来接她才稍有好转。
他手轻敲裴然脑袋,笑问,“在想什么?”
裴然恍然回神,面带不安,她近前抓住程子放袖口,“程子放,吕歆现在在哪里?”
“怎么突然提到她?”程子放收敛笑意,面色有些难看,毕竟当初是因为她才导致两人分别。
“我今天好像有看到她。”裴然说。
这个名字,在某种意义来说,是缠绕她的噩梦,她代表某段时间,自己那过的一塌糊涂的生活,哪怕过去多久,她都铭刻于心。
“五年前你走后,吕家破产,她母亲卷款离开,她父亲背负巨额债务跳楼自尽,至于吕歆,至今下落不明。”
程子放轻描淡写,把堪称惨烈的结局说出来,裴然听在耳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怔然半晌,说,“那应该是我看错了吧……”
虽然只有匆匆扫过,但也能看出对方衣着光鲜,举止得体,那是常年浸淫在舒适环境中才有的状态,假如吕家结局如此,她怎么会,出现在那。
情绪起伏太过剧烈,裴然心里的弦放松后,突然觉得疲倦,半靠在程子放肩头,“背我回去吧。”
程子放低声应好,扶住她身体,回身蹲在她面前,“上来。”
裴然趴伏过去,鼻尖闻到程子放独有气息,砰砰乱跳的心慢慢平静,她脑袋轻蹭,阖眼休息。
不远处拐角,一道人影站在墙角,视线紧盯远处紧密依附的两人,目光里怨恨盈满,手抓着墙面,慢慢收紧,指甲掰断也不自知。
久违了,我的旧友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