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放事先叮嘱过，若是碰到钉子不必迎头过去，只要顺从她意思做就好，因此她放掉粥碗，转而拿起刚买的水果，“那要先吃点水果吗，管家到这来恐怕还需要点时间。”
边说边动手削皮，她手指灵活，不一会儿长长果皮从指缝间垂落，露出干净饱满的果肉。
接着裴然又切块插好牙签，递到程夫人面前。
清甜果香在鼻尖蔓延开，从昨晚开始就没有进食的程夫人肚里空空，眼神开始有意无意往面前水果瞟。
犹犹豫豫中，鱼片粥香味又开始掺杂进来捣乱，香味有意无意往她鼻里钻，意识到自己立场的动摇，程夫人额角青筋猛跳两下，面色阴沉下来隐有爆发趋势。
“你给……”
“夫人，今天厨师有点事早饭晚烧了，现在才……少爷也在，您吃过没。”管家提着食盒走进来，急急忙忙汇报自己晚来的原因，看见程子放赶忙开口问好。
程夫人大松口气，暗中竟然生出股庆幸，庆幸自己不用和程子放以及裴然低头，她微抬下巴，示意管家过来，转眼看床边两人的时候，带着自己难以察觉的得意，“管家已经送饭过来，你们回去吧。”
程子放面色变化，手里没来得及放掉的车钥匙往半空有一下没一下抛着把玩，“妈，我来看看您现在也不允许了？”
程夫人表情淡淡，“你可以留着，但裴小姐毕竟没什么关系，就先走吧。”
“行。”程子放抬手抓过半空钥匙，潇洒点头，“那改天有机会再见，最近公司事多我先回去处理。”
他的态度漫不经心，对程夫人说的话全然无所谓，这表现可谓是气人，程夫人原本没病都得被气的血压升高，更何况是现在，眼睛一抬，嘴巴一张，刚要说话先呛咳出声。
“夫人，您消消气。”管家无从插手，只得轻拍程夫人背部替她顺气。
程子放止步，扭头看她呛咳的难受，心里不忍心，再次回到床边劝告，“妈，咱们原本可以好好说话，何必要这么争锋相对。”
程夫人，“你和她离婚，我们就能好好说话，多余的，别想我退让。”
对话千绕万绕，始终脱不开死胡同，三言两语就是僵局既定，一来二去的程子放也难免怒火上涌，眉头往中间一拢，态度冷淡，“好啊，那就这么着吧。”
程夫人面色几变，“你宁愿和我断绝关系也要和她结婚？”
程子放反问，“不然呢，我辛辛苦苦领来结婚证就为闹着玩的？妈，我都这年纪了，做什么自己心里有数。”
“好好好。”程夫人见他油盐不进，怒火汹汹烧起，反手推开身边管家，抄起粥碗朝他掷过去，“滚，永远别回来看我。”
粥碗贴着程子放耳边擦过，摔在墙面发出脆响，好像在彰显双方关系。
程子放长叹，弯腰拾起地面碎片丢进垃圾桶，“气急就开始丢东西，这可不符合您大家闺秀形象，我先走了。”
再次不欢而散，程子放情绪比起昨天已经能够很好处理，他平平静静走到楼底，开门让裴然坐进去，想到什么，关门的手一顿，垂头和裴然说，“你先坐着，我去买点东西。”
“好，快去吧。”
此时正赶上早高峰，医院外面人来人往，程子放没多久消失在马路，裴然百无聊赖趴在车窗看了会儿，突然捕捉到一抹身影。
那身影正背对她在打电话，可能是和电话里产生争执，反应激烈的很，引来周围注视。
裴然观察着，心里隐隐确定了什么，又因为没看见她面容，急推开车门追过去。
人墙没能阻隔视线，但很好的阻拦裴然前行步伐，等她七拐八绕走过去，原本站着打电话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街头。
裴然原地环顾周围，把每道视线里的身影细细打量分辨，都没能找出相同的，正打算放弃，余光看到那抹身影拐进小巷。
她没做想，拔脚跟过去，竭尽全力追过去，终于在巷口追上对方，“吕歆！”裴然拍她肩膀。
背对她的人转过头来，却是全然陌生，目光里还透着点点疑惑，“有事吗？”
裴然错愕，随即一个怔楞，歉意道，“抱歉，我认错人了。”
“没事。”女孩点头轻笑，继续往外走去。
裴然在原地站了会儿，觉得自己大概是神经过敏，折身按原路返回，程子放已经回来，在车里没看到裴然，正在附近梭巡，看见从巷子里出来的裴然一个箭步过来，抓着她问，“去哪儿了？”
裴然心不在焉，“刚刚好像看见朋友，过去打招呼了。”她回过神，看见程子放手里提的购物袋，“买早餐去了？”
早上来得急，他们都还没吃饭，程子放担心裴然会饿，这才临时起意要去买点吃的。
“恩。”他盯着裴然看，觉得她心里藏着事，“到底怎么回事？我看你脸色很差。”
裴然摇摇头，“可能没睡好，你接下来有事吗，没事的话顺道送我去趟公司吧，请假这么久也得回去报道。”
“好，老婆命令肯定要遵从的。”程子放开着玩笑，和坐上车后，拿习惯戳开牛奶递给裴然，“先吃早饭吧。”
裴然接过来啜饮，温热顺延口腔滑进肚里，心口后知后觉猛跳起来，她抬手覆在胸口，扭头往外看。
那害怕，正肆无忌惮游走在她的脉络里，欢呼狂欢。
巷口，一个女人从阴影里走出来，目光阴毒的望着裴然远去方向，良久才不疾不徐接起口袋里疯狂叫嚣的手机。
“喂，有事吗？”
“看到我了，还追过来了。”
“呵呵……那蠢货，这么多年过去没半点长进。”
电话里又说了什么，女人面露不耐，飞快打断里面话头，“你没必要事事来命令我，我自己有数。”
说完她掐断电话，把手机举在面前，静等它黑屏后细细审视屏幕中倒映的自己，从眼睛到嘴唇，甚至微笑生气的表情，每处都完美无缺，像是精致绝伦的艺术品，具有足够欣赏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