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然点头，视线上抬，后者立即闻弦知雅意，端起水杯用棉签轻沾她嘴唇。
喝的差不多，裴然轻轻避开棉签，目光放到房间里，“抱歉，这次让你们担心了。”
安梓月说，“瞎说什么，你人没事就好。”
程子放刚张口，预备出口的话被抢走只得默声住嘴，哪知这倒给其余人凑过来的机会。
“裴然姐，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想吃的东西吗？”
“裴然，这次好好养伤，放心吧，带薪休假。”
“可担心死我了，原本想跟去帮忙的。”
他们七嘴八舌的有意无意挤开守在床边的程子放，叽叽喳喳的声音挤的病房顿显拥挤。
裴然被围在中间，面含微笑的听着，偶尔点头出声回答，程子放站在外围脑门青筋突突直跳，恨不得立刻赶走这些聒噪的人。
强自忍耐半小时，终于达到极限，出手把这些碍眼的全部赶出去，程子放站在门口把住门锁，面无表情说，“最近裴然需要休息，探视等她出院再说，至于你们好意，她已经收到。”
这副主人架势看的秦时樾不爽，他顶嘴说，“我们是来探望裴然的，需要你做主吗？”
沈轩飞生怕天下太平，忙出声附和，“对对对，哥你不能替裴然姐做主。”
程子放抬眸，眼里厉色扫过，刚才还蹦跶老高的人立马缩头缩脑躲到后头，不做声了，秦时樾嫌他没出息，轻嗤离开。
赶走这群闹事的，病房里瞬间清净，程子放回身走到病床边，裴然目光一如既往的温和沉静，仿佛能包容所有错事。
原本满怀心事亟待倾述，也突的没有心情，只想静静坐着陪她。
“程子放，我安全回来了。”裴然说。
被绑架的日日夜夜里，她想念最多的还属程子放，想自己如果出事，他会是什么表现。
最终得出结论，无论是悲伤还是愤怒，压抑或者痛苦，她都不忍心见到，于是拼命调动自己的脑袋，想出种种办法。
绝食、暴躁、易怒……她一边试探，一边做出令骆文洲必须让步的行为，终于争取到时间，让程子放追过来。
程子放何尝不知道她所作的努力，拿到医生检查报告的瞬间，心里就揪成一团，想要对她好，又无从下手。
程子放没有别的语言，只好连连点头重复，“恩，我知道，我知道的。”
裴然拉过他手，抵在自己脑袋处，久久无言。
“程子放，我脾气很坏，性情古怪，有时候矫情起来自己都受不了，但是我对喜欢这件事很长久，比如我喜欢你，从开始到现在，从每秒到每分，直至贯穿每个日夜……”
“然然，你……”程子放愕然，没料到会突然得到告白，心里就跟汽水冒泡似得，不断满胀起来，有心想让裴然好好休息，又舍不得这番心迹剖析。
“先别说话，听我讲完。”裴然挥手拦断他的话音，自顾自继续说话，她脸皮太薄，生怕稍有停歇这豪言壮语便就此中断，到时候连见面都嫌不自在。
“其实很早前我就想过，等我回到这里，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拉着你去结婚登记，把你定下来，可惜好事多磨，我们之间总是差那么点缘分。”
“本来以为时间还很多，要么再等等也好，但这次差点就回不来了，我算是明白了，有些话、有些事，就该趁早说、趁早做，谁知道哪天天灾人祸过来，就再也没机会，是吧？”
说到这里，裴然心如擂鼓，咚咚敲响，她放在被面的手开始细微颤抖，因为紧张，苍白手指反倒有血色起来，她紧张的抿了抿唇，艰难做着吞咽动作，一咬牙下定决心，“程子放，我们结婚吧。”
这话说的磕磕绊绊，差点咬掉自己舌头，别看她表面能够气吞山河，实则心里早就虚的不行，目光游移在房间各处，希望能找到条缝隙，以便不时之需。
程子放其人，从出生到现在，由于家世以及性格的加持，所经历的事情已经是有些人一辈子的量，这让他在各种场合游刃有余。
可他有克星——裴然，天生的。
纵观过去，他自认为哪怕是和手持枪支的骆文洲较量，也没此时和裴然面对面直视来的刺激。
她轻描淡写的就能丢过来重炮，把刚从枪林弹雨中逃出来的程子放炸的措手不及，摔进炮灰后，懵懵坐起来，没法反应。
程子放，“然……然然，你、我那什么。”
裴然心里一沉，觉得要坏事，“说句话那么难吗？答应还是拒绝，横竖两字能费多少唾沫，我还等着结果，准备要睡觉呢。”
说完又觉得委屈，她作为女孩子主动提出求婚，你身为男人没有感动就算了，还磨磨唧唧的，这都叫什么事儿，就算还在记恨先前她闹别扭，难道不能看在她刚经历的破事儿份上原谅一回吗？
得吧，强扭的瓜不甜，裴然垂眼挡住泛红的眼睛，“看来是很为难，既然这样，那就……”
“好，我们结婚。”程子放突然道。
去他娘的男人尊严，只要以后家里能有老婆，被求婚也好，没面子也罢，总归娶老婆回来是疼的，这些强留的尊严和底线，迟早都会丢的。
裴然眨眨眼，眼里红色稍褪，微张的嘴巴透着惊讶。
程子放微微一笑，点头给予确认答案，随后倾身含住她唇瓣。
灌过各种药物的嘴里还有点苦涩，丝丝苦意绕舌尖直达心底，化作能拉成长丝的蜜糖，甜的发腻，缠裹住心房，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记忆闸门轰然倒塌，前尘往事纷至沓来，裴然晕晕乎乎里尝试去迎合，笨拙的试探让程子放微顿，旋即发起更为猛烈的攻势。
初初分开，两人都有些呼吸不稳，程子放和裴然额头相抵，亲密厮磨了一会儿，低声说，“然然，你真是让我意外。”
其实也能预见，裴然向来喜欢突然跳脱既定轨道，让众人猛然一惊，而后又会恢复自己乖乖女形象，慢慢悠悠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