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然站在不远处等着,见他近前,伸手挽住他手臂,并肩往里走去,走到半途,突然想起什么,扯扯衬衫衣角,“程子放,我觉得今天可能会失望。”
说话间,大厅衣香鬓染的场景已经透过门扇泄出点端倪,她这身工作装随即相形见绌起来。
程子放拍拍她手背安慰着,“放心,都安排好了。”
程子放说的安排好,是真的从头到尾妥妥当当,造型师候在他房间,一见她出现立马围过来,助理在旁边被他们指挥的团团转,顿时兵荒马乱。
好在他们都训练有素,围过来约莫十多分钟立马收拾好,裴然透过梳妆镜,看见自己模样,很简单的妆容,白色及膝礼服简单大方,头发松散挽在脑后,留出几缕垂在胸前。
“来,换上这双鞋。”造型师拿来双银色高跟鞋,半蹲在裴然面前。
裴然依言换好,他起身兴奋一拍手,“完美,你可以出去惊艳四座了。”
“希望如此。”裴然哭笑不得,颔首转身出门。
外面程子放正被簇拥着站在大厅某处,周围男男女女围在他身边攀谈,水晶灯吊在天花板中央,灯光流光溢彩倾落,照的他们都光鲜亮丽,裴然没有立即下楼,手肘倚在栏杆把重量压过去。
程家显然很有底蕴,处处装饰都极其讲究,走廊地面采用和扶手相衬的地板铺就,鉴于今天特殊,红毯一路从尽头延伸过来,铺陈到一楼。
这种情况下,人走路是没声音的,程夫人刚从医院出来,走路没法做到轻盈无声,脚步踏在地毯上发出闷响。
“程夫人。”裴然扭头,恰好和对方距离还有三步远。
程夫人面上妆容偏重,掩去病后的憔悴,身穿灰色得体礼服,乍然一看,还是那位优雅淡然的美人,可看的久了,还是能看出她的气力难继。
她没有回应,出言反问,“怎么没过去一起玩?”
裴然笑答,“知道您要找我,与其事后找机会,还是现在就说清楚的好,免得您麻烦。”
程夫人,“你很聪明,那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
长时间倚着,手臂有些发麻,裴然收手站直身体,“要是没猜错,您应该会把我们中间的问题罗列出来,用事实来打击我心里信念。”
这是最老套,却最有用的办法,彼此之间的鸿沟让他们心生无力,那些悄然滋生的自卑、害怕、焦虑……全都在言语中被最大化,从而令其望而却步。
在程夫人看来,和两种人讲话最省事,一是明白的,二是聪明的,就比如此时,裴然把她要讲的已经自行点名,能省去她很多没必要的力气。
她难得露出点赞赏笑意来,“既然如此,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有需要的,你可以提出来,我会尽可能满足。”
“要求?是用钱打发我,还是继续拿捏着我的把柄威胁?”裴然突然很好奇,在这位名为母亲的心中,程子放究竟占着什么位置。
是待价而沽的商品,还是必须由自己掌控的傀儡。
“如果是前者,那子放价值多少?五百万?一千万?还是更多?如果是后者,那您这回打算用什么威胁我?父母……还是朋友?”
裴然目光变得锐利,直直刺进程夫人眼中,继而高速运转起来试图将她进行精准细致的剖析,了解她真正的想法。
笑意僵在程夫人脸颊上,她明白自己受到戏弄,缓缓收起将扬未扬的唇角,目光冷静漠然,“既然我有办法让你们分别五年,那就有能力让你们继续分开。”
“是吗?”裴然轻叹口气,“程夫人,你为何不能退一步呢。”
程夫人沉声说,“没可能,子放身为程家人,在享受过程家所赋予的权利就有义务承担起责任,他另一半,必须是名门闺秀。”
裴然,“他已经在承担责任,这些年他的所作所为处处附和程家继承人的身份。”
程夫人,“但这份责任里还包括结婚对象。”
“……”
裴然没有继续说话,视线和程夫人对视,陷入僵持之中,她们各执己见,各有坚持,都坚定认为自己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程子放应付完接连涌来的人,趁着空档往场内环顾,并没看到裴然身影,视线再往上一瞥,意外看到裴然和他母亲僵持的场面。
有那么片刻,他心跳加速,耳朵里自发隔绝掉外界声音,一道久远到自以为忘记的声音闯进脑海里,“她已经乘坐飞机前往国外,不会再回来了。”
这句话被重复播放,把他脑袋吵的嗡嗡作响,他摇摇头,晃走这些胡思乱想,伸手分开人群朝楼上走去。
裴然和程夫人就站在楼梯口,一眼能看到有谁过来,因此都没特意控制话音,程子放过去的时候还听了个囫囵。
换到别家,媳妇和自己妈妈吵起来定然是一脑门官司,可放在程子放这里,他却无比开心甚至感到自豪,究其原因,只是因为裴然坚决的态度。
他不怕流言,不怕蜚语,更不怕各种阻力,只怕自己心爱的女人会率先放手。
程子放心情轻松,迈步上楼,蹬蹬脚步声打断对峙双方,他招手叫裴然,“过来,跟我去敬酒,有些都是老熟人,趁着这次机会认识认识。”
说完,目光对上程夫人,语气顿时从轻快转为淡漠,“妈妈,我没记错的话,就在前段时间我已经交出从这程家所能享受到的利益,而我应该负的责任也还在履行,那所谓的名门闺秀,您若有兴趣或者有能耐,就自己去吧,我先走了。”
裴然走到他身边,礼貌周到的辞别,背后的目光倘若能化成实质,想必她已经在程夫人眼中化为灰烬。
这场宴会是程子放的生日宴,因为程子放拒绝在生日当天让这多人来参加,而程父和程夫人又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争执中,干脆顺水推舟答应下来,把生日宴延后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