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叶枫不在工地工作以后,两父子就没再来过这里了。
叶洛没想到拉面店的老板到现在居然还记得自己。
只见老板热情地自顾自说道:“小鬼,真的好久不见了。难得今天你过来,我就请你吃拉面吧!对了,我发现你今天脸色好像不太对劲?你爸爸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你们吵架了吗?”
老板见叶洛一声不吭,以为自己猜对了。
他先递给叶洛一碗拉面,然后又接着说道:“其实,我之所以对你们父子印象这么深刻,是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有父子像你们那样总是打闹。
表面上,你们看起来好像关系很不好的样子,但却让人觉得很温馨。
说你们是父子,可我觉得你们更像朋友。
还记得以前,你爸爸经常偷偷地给钱让我往他碗里多加肉。
刚开始,我还觉得你爸爸自私,只想着自己。
后来,我才发现你们总是互相抢对方碗里的肉吃。我这才明白其中原因。”
叶洛一直把拉面塞在嘴里却又吞不下去,喉咙一直梗咽着,泪水却怎么样也流不下来。
同样的老板,同样的拉面,叶洛却无论如何都吃不出当年的味道。
在他的嘴里只有无穷无尽的苦涩。
老板发现他越说叶洛就越不对劲。
迟钝的老板才突然发现可能自己说错话了。
只见叶洛嘴里塞满拉面,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此时,天渐渐变黑,夜幕悄然来临,而叶洛的心却比夜更黑。
突然,天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
街道空无一人,只有小小的路灯能给予这条黑暗冰冷的小路一丝光亮。
灯能照亮街道,却无法照亮叶洛的心。
从命运残忍地夺走叶枫生命的那一刻起,叶洛的内心就注定会留下无法磨灭的伤痕。
他原以为一直以来深深热爱着的棒球永远都会是他最好的朋友,然而他却因为这所谓最好的朋友而失去了双亲。
雨无情地滴落在了叶洛身上,不知是雨还是泪。
叶洛感觉此时身体像被掏空了一样。
现在正值冬天,叶洛的衣服都被冰冷的雨水浸湿了。
蚀骨的感觉遍布叶洛全身,但身体的寒冷却远远比不上内心的冰冷。
“叶洛,你真是可笑啊!你一直以为棒球是你的所有,到了最后,却因为棒球而失去所有。你真是世界上最可笑的人啊,哈哈哈!”
叶洛无力地跪倒在地。
一个人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不停地大笑,那笑声却比哭声还要凄厉,还要让人心痛。
那一夜,雨不停地下,而叶洛就在这永无止境的黑夜里跪着,绝望地跪着。
他的眼神中再也没有以前那种耀眼的光芒。那空洞的眼神让人无法看清他的内心。
?第二天,叶洛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摇一晃地回到了那个空旷冰冷的家。
不,那已经不再是一个家。
对叶洛来说,他再也没有家了。
那间看似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屋子就像是绑在叶洛身上的枷锁,无时无刻不让叶洛痛苦万分。
打开房门,一股寒流席卷全身。
整个屋子一片漆黑,寂静得让人害怕。
打开冰箱,叶洛发现里面全是食物。
过去,叶枫从来不会做家务,但并不是他不想做家务,而是每当他积极地走进厨房想帮玲子做菜的时候,要不就会把菜煮糊,要不就切伤手后哇哇大叫。
有一次,叶枫甚至还差点把厨房给烧了,结果到最后被玲子拎了出去,并严令禁止以后再次进入厨房。
那时候,玲子就差没在厨房门口贴上告示:“狗与叶枫不得入内”。
不仅如此,记得还有一次,叶枫见玲子忙前忙后十分辛苦,心里煞是心疼。
在玲子出门买菜的时候,叶枫就打算打扫房子,给玲子一个惊喜。
结果到最后,叶枫在擦桌子的时候不小心把花瓶打碎了,拖地的时候,由于水放多了,弄得家里水淹。
回家一看到一脸狼狈的叶枫,玲子就哭笑不得。
到最后还是得由玲子把屋子重新收拾干净,而叶枫只能挠着头一脸傻笑地望着玲子帮他收拾烂摊子。
这样的叶枫却在玲子离世后不知不觉就变得如此体贴,把这个家照顾得有条不紊。
叶洛看着把冰箱塞得满满的食物,泪水拼命地往下流,就像决堤的大坝,怎么样也停不下来。
此时,叶洛不断回想起叶枫在玲子去世后是多么绝望,叶枫当时又是凭借如何强大的意志力支撑下来的。
直到现在,叶洛才意识到当初叶枫是多么无助。
失去最爱的他还要强忍着孤独与痛苦支撑起这个家。
叶洛起码还能把伤心的情绪表现出来,起码还能被人安慰,被人照顾。
自从玲子去世以后,叶洛却从来没有见过叶枫哭过,也从来没有看到他沮丧过。
叶枫的脸上总是会挂着痞痞的笑容,偶尔还是会捉弄一下叶洛,然后一脸可惜地说:“还是你小时候比较好玩。你怎么这么快就长大了,现在一点都不可爱。”
最后,这气得叶洛上蹦下跳。
唯一改变的是,以前除了棒球什么都不会的棒球白痴变成熟了。
叶枫再也不会一不小心就把厨房烧了,再也不会把房子淹了,而玲子再也不可能拎着叶枫的耳朵教训他了。
如今,这个家变得越来越安静了。
“扣扣扣”,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门并没有锁,因此敲门的人直接进来了。
进来的人正是陈凛生。
只见陈凛生目光中饱含愧疚。
他不敢直视叶洛,只是低着头,用颤抖的声音对叶洛说:“你爸爸在三个月前就被医生确诊有心脏病。本来病情并不严重,只要他不做激烈运动,他完全可以正常生活。可…可是他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的病情。”
说到这里,陈凛生越来越激动:“我很早就已经发现他身体不对劲了。我本来应该马上阻止他的。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的爸爸。”
陈凛生把头埋得越来越低,身体不断地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