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欣冉有些尴尬,毕竟,对于孟芸来说,孩子大概是她心里永远的一道伤。
“对不起。”她稍显局促的开口。
孟芸嗤笑,随即木然的移开视线,“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我……”她哑然,最终还是垂下视线,抿了抿双唇,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好。
“你什么都不用说。”孟芸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眸中无波无澜,“现在想来,其实当初是我鲁莽了。”
不该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便欢天喜地的跑去找他,结果被他看透了所有的一切,所以,这个孩子便注定保不住了。
记忆似乎又回到了那一日,她痛苦的挣扎和祈求,眼泪从眼眶不停的滑落,可是还是无法打动那个男人冷硬的心。
想到这里,眸色又是一黯,她重重的吐了口气,看来还是不能轻易的去回忆啊。
陆欣冉一直看着她,眸中有不安,也有不忍。
孟芸轻嗤了一声,“别用你那种眼光看着我。”这让她觉得更加的惶惑和不安,不知道为什么,她讨厌她这样的目光。
就好像,在向所有人昭示着她是一个失败者。
孟芸向来骄傲,怎可能忍受如此大的侮辱。
陆欣冉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将目光移开,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白开水。
两人沉默了一阵,孟芸突然开口:“你们家里的事,我都知道了。”
闻言,她苦笑,半晌才有些涩然的开口:“这算不算是报应?”
孟芸微皱了眉,神色间满是不赞同,“你是这样认为的?”
她没说话,只是默认的态度让人情不自禁的火大,“陆欣冉,你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懦弱。”孟芸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
她有点懵,抬起头不知所措的看着她,而后有点点的泪意涌上眼眶。
是啊,她一向懦弱,遇到事就只会缩头和逃避,从来不知道为自己勇敢,也不知道去努力的争取一回,所以她才会失败。
想到这里,她不由苦涩的勾了勾唇,如今,她还有什么足够和别人抗争的?
毕竟,除了家人,她真的一无所有了。
孟芸有些气急败坏起来,她向来见不得她这样的神情,好像全世界都塌了,只有她一个人最悲伤似的。
陆欣冉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孟芸看着她,再看了眼她高高隆起的小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你最近还好吧?”不习惯沉默,孟芸聪明的选择了转移话题。
“还好吧。”只是除了发生了一些让她无法控制的事。
孟芸叹息的看了她一眼,随即神色变得有些复杂,她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会和她说起这些。
她之前明明是不喜欢她的,再加上孩子的事,她心里对她或多或少都是有怨恨的。
可前段时间去了欧洲,刚回来便听说了陆家的事,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很开心,可直到今天看见她。
她心里的感觉很复杂,就好像,她从来没想过会有一天能和她如此平静的坐在这里讨论这些问题。
陆欣冉渐渐的有些乏了,她歉意的看了孟芸一眼,“抱歉啊小芸,最近总是嗜睡的厉害。”
孟芸了然的点点头,神态间又恢复了之前的冷然,陆欣冉就要起身,却见她从随身的提包里抽了一张名片出来。
“这上面有我的私人电话,你有事就和我联系。”
她愣了一下,而后怔怔的接过,小芸这样的意思,是在和她示好么?
她有些怔然,脸上旋即浮起一层微笑,“好。”
孟芸大概不太习惯自己突然转变的态度,轻咳了一声,将目光移向别处,“还有,你要是还念着旧情的话,就去看看许倾吧。”说完,目光又移到她的身上,带点探究和审视的味道。
陆欣冉愣了一下,不自觉的就抚上自己的小腹,“他,怎么了?”自从上次一别,她便真的没再见过许倾。
孟芸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太好。”
她心下一紧,十指下意识的握紧,“他怎么了?”
“他生病了,在医院。”孟芸淡淡的开口,目光一直锁在她脸上。
陆欣冉怔住,而后有些后知后觉的瞪大眼,“你今天,就是去看他的?”
孟芸没说话,无声的点了点头。
陆欣冉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面前轰然坍塌,说不清楚自己此时的感觉,只是觉得有什么在心底悄然的流失,恍惚的让她没办法抓住一丝一毫。
孟芸拿过手边的提包,再次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而后起身,“你好好考虑一下吧。”说完,拿起桌上的墨镜带上,默不作声的走了出去。
屋外的阳光依旧热烈,可风一吹过,便有冷冽的风往脸上刮过来,她紧了紧领口的衣襟,想起方才许倾苍白而无奈的笑容。
他明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却还是不肯将真实的情况告诉她,孟芸无奈的扯了扯唇角,这世间的男女,唯有爱情最让人无奈。
到现在她都还忘不了许倾眸间深深的伤痛,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希望他一直守护的公主能够幸福,即使,让他做一辈子的骑士。
或许,就是因为那抹深情将她打动了吧?
孟芸不无遗憾的想,大概就是因为这抹深情,她才会铤而走险的将许倾的事告诉陆欣冉。
至于洛瑾风那里,她无所谓的撇了撇嘴,大不了就是被这个男人更加的厌恶罢了。
反正,她已经不在乎了。
星巴克门口,邵非凡一脸严肃的站在车门处,看着陆欣冉出来,他连忙朝前几步迎了上去。
“夫人,我们该回去了。”
陆欣冉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怔愣,“非凡,我想再回去看看。”
“可是……”邵非凡迟疑的皱眉。
“拜托你了。”她的语气倏地软了下来,让他拒绝的话不忍再说出口。
车子又驶向医院,她下了车,按照孟芸说的病房一路寻去。
许倾住的地方似乎和别人不一样,她一路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那里,环境很幽雅,难得的,竟然没有那些让人作呕的气味。
她有些气喘,扶着腰肢慢慢的走着。
绕过长廊,她终于在不远的葡萄架下找到了正闭目养神的许倾。
他的脸色看起来比平时白了不少,整个人也瘦了整整一圈儿,病号服穿在他身上显得很空荡。
这样的许倾,褪去了往日的儒雅和俊朗,眉梢眼角都透着一重浓厚的倦意。
她突然有点想哭,鼻尖阵阵发酸。
而许倾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缓缓的睁开眼睛,原本无波的眉眼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飞快的划过一抹光亮,而后又渐渐的黯淡下去。
隔着几米的距离,他就只静静的看着她,而后勾起唇角,轻声道:“你来了。”
仿佛早有此预见,或许她会出现,所以他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只是不曾想,当她真切的站在他面前时,他会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站在原地对着他笑,强自将那抹泪意给逼回眼眶,而后才迈开步伐,朝着他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夕阳逐渐西下,衬着她娇小的身躯,留下一道朦胧的剪影。
明明在来的路上有很多想说的话,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生病?为什么会住院?为什么不告诉她?
很多很多想问的,可真的到近前了,她又突然害怕起来,不敢问,害怕听到的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许倾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恐惧,自嘲的勾起唇角,“胃癌晚期,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语气里透着浓浓的无奈,让她的心都跟着抽紧了。
“许倾……”她伸手抚上他的肩膀,想要借此给他点安慰。
许倾摇了摇头,似乎有点听天由命的意味,“没关系了。”
她没说话,只是侧过头,不忍再看他脸上强忍的悲戚。
良久,她才轻叹了口气,牵起他靠在轮椅上的手紧紧的握住,“什么时候发现的?”
“前不久。”
“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想让你担心。”
她心下微痛,鼻尖再次涌上一股酸意,“你这个傻瓜……”
他没说话,只是抬起头眷恋的看上她的脸,目光在触到她隆起的腹部时微微僵住。
他在心里苦笑了一下,面上的表情开始变得云淡风轻起来,望着她微带戏谑道:“你可别哭,不然生出来的宝宝不好看了。”
“我没哭。”她抬起手擦了擦眼角,犹自嘴硬。
他便笑,同当年一样的宠溺表情。
“伯父伯母知道么?”
“过段时间再告诉他们。”
他的语气放的很轻,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她突然有些生气,但更多的却是心疼。
她看着他苍白的没有几分血色的俊颜,“你总是习惯为别人考虑。”却从来没有认真的为自己考虑过。
许倾愣住,而后便笑,笑容里有一种释然的味道,“那么多年,都习惯了……”
她听的喉间微哽,却听他忽而放低了声音,有些自嘲道:“可现在却觉得,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就像习惯了守护她,便一直只能默默的,做那个隐藏在她身后的骑士。
病人需要多休息,她并没有待多久,许倾便由护士推着进了病房,她看着他的背影,原本颀长挺拔的身躯现如今只能颓然的坐在一把轮椅上。
她的心似乎被人抓住用力的揪了一下,钝钝的痛。
回去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道路两旁的霓虹已经亮了起来,五颜六色的,透过车窗缓缓的扫过她的脸庞。
她坐在后车座,疲惫的闭上了眼。
邵非凡车开的很稳,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此时见她似乎累了,连忙将车里的暖气开到了最大。
回到洛宅的时候,洛瑾风已经在餐厅里坐着了,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佣人们的动作比平时更轻了不少,此时见着她回来,更是夸张的松了口气。
“你去哪里了?”
“去医院看爸爸。”她脱了鞋,换上天蓝色的绒毛拖鞋,晴姨过来扶住她,小心翼翼的坐上了餐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