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出了什么事?”
“欣冉……”洛瑾风的表情有些无言,他看了她半晌,眸光复杂,却终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
铭析一个人蹲在地上,白皙的小手玩着地上的模型,在两个大人同时沉默的时候,他却出乎意料的开口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妈妈是在说外公么?”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铭析继续说:“可是外公不是已经去世很久了么?”
“铭析!”洛瑾风一声低喝,成功的止住了铭析的话头,可即便如此,也还是来不及了。
陆欣冉的表情登时像冰雪下的天地,冷成了一片,洛瑾风走过去紧紧的抱住她,感受着她身体微微的颤抖,心里一阵跟着一阵的酸痛。
“欣冉,铭析,铭析他说着玩的,小孩子,你别在意……”
可这样的安慰是有多苍白,他说到最后竟也说不下去了。
陆欣冉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该说什么,心里的惊讶其实没有想象中你的浓烈,仿佛早已知晓这件事,却还是难过,仿佛五脏六腑都紧缩成了一块。
她怔怔的看着前方的一片空旷,眼前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起来,身旁的人一直紧紧的抱着她,之后还说了什么她似乎都已经听不见了,整个世界似被冰雪笼罩,冷的不像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眼睑处传来一阵湿热的触感,她才怔怔的抬起头,看向面前的一片模糊,“什么时候的事?”
“三年前!”洛瑾风的声音也仿佛灌了铅,莫名的沉重。
她苦笑着勾了勾嘴角,双手无意识的抓紧了他的衣袖,“为什么,一直不说?”
“医生说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能受到任何的刺激。”
“所以就瞒着我是么?”她蓦地笑出声,却带出了眼底深重的湿意。
洛瑾风抱紧了她,贴在她耳边喃喃的说着‘对不起’。
她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知道眼前的世界是一片雪白,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却沙哑的连她都分辨不出来了。
“带我去,看看。”
没有任何的说明,可洛瑾风就是一下子就知道了她想表达的意思,伸出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重重的点了点头,“好,我带你去看他!”
雪后的松山,一如既往的美。
可看在此时的陆欣冉眼里,却觉得白色没有比哪一刻更加的刺眼,洛瑾风抱着铭析走在她身边,时不时的伸出手搀住她的胳膊,她没有拒绝,毕竟,在这样的天气里,她想要安全的到达确实有些困难。
三个人一步一步的慢慢走着,直到洛瑾风停住脚步,立定在一块冰冷的墓碑前。
“就是这里。”洛瑾风放下铭析,回头看了她一眼,也不再说话,只是拿出手帕将墓碑上的白雪给悉数扫落。
不一会儿,黑白照片上慈祥笑着的老人便露了出来。
白色的墓碑上刻着几个字,深刻的痕迹仿佛印在她心上,一笔一划都是那么的刺痛人心。
洛瑾风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她。
她的表情似乎没有再变化,依旧只是怔然,冰天雪地里,这两大一小的三个人影逐渐静默,仿佛雕塑般,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里,矗立在一旁。
有泪水顺着眼睑缓缓而下,她终是在这一刻承认自己心中担忧了许久的事情,原来,在她缺失的那段记忆里,爸爸,确实不在了。
有风在耳边呼啸,她收回落在墓碑上许久的视线,侧头看向身后静默站立的男人,半晌,才有些艰涩的开口:“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洛瑾风一怔,下意识的移开视线,她似乎笑了一下,淡淡出声:“许倾的事,你也不打算说么?”
一切都只是她猜测而已,可她多希望自己的这些猜测真的只是猜测而已。
洛瑾风站在她身后,静默良久才开口:“许倾,得了一场癌症,晚期。”
然后……
便没有然后了。
记忆中,这样的除夕该是最为难过的除夕了,她的记忆明明只停留在二十岁,可为何身边的人和事都变了呢?
她不想相信,现实却由不得她不相信。
三个人简单的吃了年夜饭,铭析之前明明吵着要去放烟花,可此时都安静了下来,她知道大概是因为她情绪不对,可也没有心思去安慰别人。
她自己的情绪就已经很坏了,哪有这个心情去安慰别人。
除夕夜就这么静悄悄的过了,只有在十二点的时候有五彩的烟火直冲上云霄,她在窗户边上静静的站着,漠然的看着这一场烟花的绚烂。
心里似乎静的泛不起一丝涟漪,卧室门被人敲响,洛瑾风的声音在片刻后从门外传来。
“欣冉,你睡了么?”
她转过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嘴巴张了张,却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敲门的声音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止住,洛瑾风颓然的放下手,他知道她没睡,心里有些烦躁,却还是忍住心底的冲动,转身回了卧室。
这注定了是个难眠的夜晚,特别是在外间如此热闹的情况下。
辗转到天亮,她终于还是叹口气,起身坐了起来,感觉眼睛有些酸涩,她去浴室拿了热毛巾敷在脸上。
过了大概十分钟,毛巾的热度也渐渐的退了,她将毛巾取下,套上家居服便出了房门,意外的,门口却站着在这个时间段绝对不会起床的人。
“今天怎么那么早?”她诧异的看着他,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步。
洛瑾风有些迷糊的揉了揉额角,“你醒了啊?”
她微怔,有些不可置信的问:“你不会在这儿站了一整晚吧?”
他自然是摇头,她松了口气,却又听他道:“只站了半晚上。”
她被一口呛住,面色有些微红,也不再理他,匆匆从他身边走了过去,他自然是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的下了楼。
因为是大年初一,吴妈按照以往的的习惯包了饺子,铭析老早就端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看见他们两人,同时笑眯了眼。
“爸爸妈妈,新年好!”
她扯了扯嘴角算是应答,却见身后的洛瑾风不知何时变出了一个红包,铭析欢喜的接过,接着转过头,眼巴巴的看着她。
这个……
她根本不知道还要给孩子红包啊,洛瑾风看着她有些窘态的模样微微发笑,她瞪了他一眼,他果然从上衣口袋里又掏了一个红包出来。
她立马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笑眯眯的说:“看吧看吧,爸爸还有一个给你!”
闻言,洛瑾风却好笑的看了她一眼,说:“这个是我给你的!”
她惊讶的睁大了眼,指着自己的鼻尖有些疑惑的问:“给我的?”
直到他肯定的点头,她才有些愣愣的伸出手,接过他递过来的红包,她们家过年向来没有这个习惯,她从来不缺钱,所以,她竟是从来不曾得过红包。
此时从他手中接过,除了心里觉得怪异,更多的却是满足。
她有些赧然,举着红包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嘟嘴不满的铭析,有些小孩子似的朝着他晃了晃手中的红包,那样稚气的举动让他不自觉的就笑出了声。
新年过的很快,不知不觉中就到了元宵节。
这天,她也终于如愿以偿的同铭析一起放了早已准备好的烟花爆竹,虽然邵非凡一再强调安全绝对没有问题,可洛瑾风那个男人还是在她点燃烟花的一瞬将她飞速的抱离了地面。
她的尖叫声被淹没在漫天炸响的烟花里,绚烂的一瞬间,似乎有星星点点的光印在了她的眼里。
她头一次那么兴奋的觉得,这样子的生活并不是不好。
洛瑾风的心情似乎也很好,相处这么些天来,她渐渐的由之前的戒备到之后的接受,这虽然只是个过程,却让她的心境也慢慢的发生了变化,一个大胆的想法逐渐在她脑中成形。
这天,阳光正好,她从后院的花圃里摘了几朵花,小心的插在瓶子里将它当作装饰一样摆在了床头柜上。
洛瑾风恰在这时推门走进来,迎着光,她似乎看见他周身都在发光。
“听吴妈说你找我大半天了?”他一进来就随意的走到了床头,看了眼她刚插好的花束,询问似的看向她,“去了后院?”
她点了点头,拍了拍手上的水珠,坐在了床头,“我有事和你说。”
他也跟着点头,顺从的坐在了她的身边。
“我想去学校!”
“学校?”他愣住,回味着她说的这两个字,半晌才有些消化不解的问她,“你说想去学校上班么?”
她摇了摇头,“不是。”接着,掷地有声的宣布,“我想回学校上学!”
洛瑾风僵住,半晌才有些不敢相信的问她,“你确定,是去学校上学,而不是工作?”
“我确定!”她坚定的看着他,眸中隐隐有着期待。
“为什么?”他有些艰涩的开口问,可看着她眼中难得升起的期待,又似乎有些不忍心了。
“你不是说我失忆了么?而我现在的记忆也确实只记得二十岁之前发生的事,我从成年就被爸爸送出了国,内地的大学什么样我都不知道,所以,我想去看看。”
她说的很认真,分析的头头是道,竟让他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只是去看看大学不可以么?”
如果只是去看看,那还好说,可是去上学……
他有些不敢相信她认真坐在教室里的模样,可又有些期待,她那些单纯美好的年华,他从不曾经历过,或许,这也是个机会。
陆欣冉见他没说话,一时紧张,蓦地抓住了他的手,竟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你之前不是说过么,只要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会干涉我,更不会拒绝我的!”她想着他从前说的话,再看他现在迟疑的态度,心下微酸,竟有些控制不住的哽咽。
洛瑾风算是怕了她了,在她将哭未哭的时候,忙不迭的连声说好。
陆欣冉这才破涕为笑,等她过后回想自己这幅模样,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她做出来的事。
毕竟,这撒娇也太顺其自然了一些。
洛瑾风既然答应了她,办事的效率自然是没话说的,不过两天,她便已经拿到了F大的录取通知书。
F大位于城南,是F市最高学府。
按照陆欣冉先前的打算,是随便哪个大学都可以的,不过没想到洛瑾风办事那么追求质量,非最好还看不进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