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住……顾家！”一个连呼吸都快没了的人，在最后时刻，突然清晰的吐出了这四个字。随着这嘶哑的声音落下，顾国华握着我的大手，也跟着失去了力道。
在最后时刻，他几乎要把全身的力道都传给我。我僵直地立在那里，看着床上已经合上眼睛的顾国华，心里没由来涌起一股悲哀。
我原以为，他叫我进来，是因为顾思琪的事。怨恨我，或者原谅我，但都不是，他握着我的手没有恨意，眼里还有我看不懂的情绪，尤其是他眼角的那滴泪，让我猝不及防。
医生一定是搞错了，顾国华想见的人，应该是顾思嫣，不然，他怎么会那样看我，又怎么会流泪，还说什么要保住顾家！
如果他真认出站在面前的人是我，就算他想保住顾家，也应该对我说，放过顾家。
身后，顾夫人和顾思嫣已经冲了进来，医生看了下顾国华的瞳孔，对她们摇了下头。
顾夫人软了一样倒在顾国华的身上，她一个劲的摇晃他，撕心裂肺的哭喊从她的喉咙里冒出来，在病房里悲痛的荡漾着，让人听了也想跟着落泪。
我被她们挤出了床头，顾国华的手被顾思嫣抓在手里，她比顾夫人要镇定一些，但不断抖动的肩膀，我猜着她现在一定是哭了。
回身，顾思琪瞪着眼睛站在门口，还不相信顾国华已经去了，她眼神空洞的望着病床上的人，别人都在哭，她却吓得忘记了哭。
病房里太悲伤了，我心里酸得难受，只想赶快远离这里，离她们的伤心远一点。还没走到病房门口，顾思琪突然抓住我，“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爸爸！”
她大声嘶喊着，一手抓着我，一手在我身上用力厮打，像泄恨一样，每一下都很重。阿熊见状，连忙走过来，一把扯开她，把她扔到一边。
顾思琪被阿熊上甩开，但抓着我的手却不想放，她用了很大的力，连指甲都掐进我肉里了，最后在我手腕上落下两道抓痕，她还不甘心，“沈眉，你真恶毒，你就是杀人凶手，是你害了我爸爸，你是凶手，凶手！”
“你，我，我不是！”我抓着自己的手腕，按着上面的血痕，丝丝的痛却带着麻木。我还没从顾国华看我的眼神里清醒过来，顾思琪的指责又让我陷入恐慌。
顾思嫣今天才说，顾家差一步就家破人亡了，现在，顾国华死了，他们顾家真的要家破人亡了。
顾国华是不是也预感到了这些，所以最后，他才用仅有的一点生命气息，连妻女都不看，就为了求我一个放过。
放过顾家，才能保住顾家。他对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你害了我爸爸，还要抢走姐夫，你怎么能这么毒？”顾思琪不敢再冲过来，只靠在墙边骂着我。
“你说什么？”还在哭泣中的顾夫人突然回头，“思嫣，你和瑾钰的事，难道也……”
“妈，我和瑾钰没事！”
顾思嫣瞪了眼顾思琪，但顾夫人已经从顾国华的身边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抬手就给了我一个耳光，“从第一眼见你，我就觉得你可亲，可我没想到，你人面兽心，居然对顾家做出这么赶尽杀绝的事，逼死国华，你还要勾走程瑾钰，顾家和你有什么仇，你要这样！”
顾夫人又抓住我的手臂，神情恍惚得只知道摇晃我，好像要把心底的悲痛都发泄出来，阿熊又要过来，被我一个眼神阻止。
“为什么连国华的最后一面，都被你夺去了。”顾夫人眼里全都是恨意，和绝望的悲苦混在一起，看起来说不出的凄惨，“你为什么要这样，是你逼死的他！”
我被她晃得头脑发晕，耳边是她的怨骂声，眼前又是她绝望憎恨的目光，我想，如果咒骂和目光能杀人，顾夫人肯定已经杀我几百次了。
病房里正闹得不可开交，我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扯开了顾夫人，楚南风把我拉到他身后，脸色阴沉的看着顾夫人，“请你自重！”
“自重，我们顾家就算死光了，也比你们自重！”顾夫人指着我，眼中的怒火恨不得烧死我，若不是顾思嫣及时跑过来抱住她，她肯定还会上来撕扯我。
“我们走吧！”我不敢再待下去，浑身虚软的靠在楚南风怀里，由他扶着往外走。
后面，印象里那个雍容华贵的贵夫人，现在却发丝散乱，悲愤交加地哭倒在地上，顾思嫣和顾思琪一边一个扶着她，劝慰和哭泣声充斥了整个病房。
我收回目光，顾家这样的惨况，真是因为我吗？
才出病房，就看到外面站着的程瑾钰，他脸上一片冷清，高深得让人看不出一点情绪，里面撕心裂肺的哭声一阵阵传来，程瑾钰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最后沉默地从我身边走了进去。
“你傻吗？任她们打你！”楚南风带我去找医生，把身上的伤口处理了下。
我看着自己的手，想起顾国华抓着我时的感觉，心里只觉得难受，“我欠她们的，挨几下打，也没什么！”
楚南风楞了下，随即抱住我的肩，“阿眉，你不欠她们！”
他定定地看着我，让我有一瞬间感觉眼前的男人还是爱我的，“楚南风，你就非要打倒顾家么？”
“我和你说过，顾氏对我很重要！”刚刚还含着温情的脸瞬间变得冷漠，“阿眉，不要因为这样就心软，生意场上无父子，顾家早就积重难返，就算我不来夺这杯羹，别人也会！”
“那就让别人去夺，张家李家王家，那么多生意，你为什么非要盯着顾家不放呢！”我抓着楚南风的手，几乎是在哀求，“楚南风，就非她们不可么？”
顾国华临终前的那滴泪，还有他抓着我手的感觉，到现在还那么清晰。
“你知道顾家对我的重要性！”楚南风严厉地回了我一句，随即又有些无奈的叹气，“阿眉，别妇人之仁！不说这件事我已经谋划很久了，商场上的争斗，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事，今天输的不是他们，就有可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