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陆行之,我不是故意的,我错了,我刚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一热,我就那么说了,可我不是马上跟你坦白了么?我今天真的也是九死一生,我闯了大祸了。”
我的手指无措的绞扣在一起,脸色更垮了几分。
但就我的观察下来,我的解释,我的示弱,并没有让这个黑了脸的男人有所松动。
他显然还在生气,并且,气的不轻。
“下车。”
冰冷的话,一字一顿,在他菲薄的唇瓣开合间,被他冷漠吐出。
我怔然的咽了咽口水,眼巴巴的看着他。
这会很没骨气的继续赖在他的车上,要放在平常,就被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挤兑,我估计我早就下车了,我还真不会没节操到这种地步。
可现在情况特殊,我就算是有那个要脸面,要骨气的心,我也迈不开那跟灌了铅一样的腿。
还是那句话,我不敢走,我不敢跟他分开。
有他,我才有点底气。
“陆行之,我不下车,我死都不下车,我已经跟你道歉了,你还要我怎么样?我和你说的,又不是全部都是假的,我……”
我有点哽咽的泛了哭腔,手上死死的拽住系在身上的安全带。
已然在行动上,对他有了提防。
因为我很怕,他会直接对我动用武力,在我不肯自己离开的情况下,径自动手,将我丢出去。
车厢里,又陷入了一阵让人焦灼的沉默。
他不看我,也不再开口的就那么斜倚在车窗边,直至手上的香烟燃尽,才阴沉着脸色,大手重新扶上方向盘,将车子发动。
由于怒意不减,起初,他将车子开得几乎飞起。
我惨白着一张脸,原本身体上就有着诸多的不适,如今又被他这么一番折腾,那同着再遭受酷刑,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可毕竟是自己作死,自己再给自己找不痛快,所以到了这会,我即便是再怎么难受,我也不敢多说一个字,我甚至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闷在那里,紧咬着牙关,硬撑。
只是我的胃里,翻江倒海的拧着劲,一再的往着嘴巴里反着酸水。
就在我觉得自己多半是要在车子里吐出来的时候,他这脾气暴走的男人,却像是发泄的够了,将车子减了速,停了下来。
我没心思去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也没那个精力在想什么,只在他的车子停下后,本能的抬手一把就开了车门,然后跌跌撞撞的跑出去,蹲在地上,拼命的呕起来。
肠胃彼时对我发起凶猛的攻击,让我觉得,我的胃都要从我的嘴巴里被我吐出来。
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陆行之并没有跟下来。
不过,他却也没有在这个关口直接开车走人。
等我吐的差不多了,我开始身形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我泪眼蒙蒙的重新走回到车子旁边,然后,在短短的纠结后,到底还是忍着情绪的重新坐回到车子里。
抛去我现在身体上,生理的不适。
对于我在林家,朝万远峰下了死手的事,我也是有点急。
这事,磨磨蹭蹭的到了现在,都好一会了。
“那个……陆行之,我拿花瓶把万远峰砸了,砸的是他的头,当时他流了很多血,我太慌了,没再细看,我也没办法通知林家的人,你知道的,我一旦知会他们,我肯定就走不了了,我真的没别的选择,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有性命危险,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死。”
我转手拉住陆行之的衣襟,轻轻的扯动。
脸上,在当下浮现出无法自控的焦虑。
他不说话,面上也没有喜怒浮现。
该说是同我的预想很不一样,毕竟我以为,我对他扯谎,都可以让他有那么大的震动。
那么,我现在说的这件事,他也该有所反应才是。
至少,他不该是这样的冷漠,这样的无所谓。
这代表着什么?我眼下已经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去分析。
“陆行之,怎么办?要不,你现在,哦,是我,我现在打电话给林振东?我去跟他们说?虽然已经挺晚了,但那也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人命关天,如果他真的死了,我是不是要坐牢?我如果跟法官跟警察说,我是正当防卫,会有人信么?”
“林振东他们肯定会把污水全都泼到我的身上,他们不会承认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搞不好,他们还会私下里走通关系,到时候,我就算是浑身是嘴,我可能都说不清的。”
我开始将事情朝着最坏的方向去想,虽说还不确定万远峰到底怎么样了。
可在我的种种设想里,他已然就是死了。
“陆行之,你说话呀?刚刚的事情,我都已经一再的跟你道歉了,我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你倒是说啊,你都不管我么?现在都到了这个份上,你还要这样袖手旁观么?那你刚刚表现出来的,你很多时候表现出来的,那种对我的在意,难道都是我的错觉么?你只是在哄着我玩,耍我就那么有意思?”
我的情绪变得激动,他的沉默,对我来说,俨然也是一种煎熬。
我的指靠,真的就只有他,也唯有他。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假使说,他还对我是那样的不咸不淡,不愠不火,我是真的,要受不了了。
“你要我说什么?如果你想要给林家打电话,你现在可以打,用不着问我。”
他淡下眉眼,微凉的指尖将我的手打从他的衣襟上拉开。
他的态度,让我失望。
我紧抿着唇瓣,渐渐地收回了那寄托在他身上的希望。
然后,在短暂的纠结下,不得不选择自己给自己拿主意。
我伸手去摸自己的口袋,可手机,并没有如我所想的那般出现。
我有点懵,本就不踏实的心,又变得躁动。
我开始急急地翻找起自己的每一个口袋,甚至一个口袋都要摸上好几遍,看上好几遍。
等到找了一大圈还是无果时,我才不得不面对自己丢失了手机的现实。
我苦下脸,因为不想继续在陆行之那里踢铁板,只能又重新闷不做声。
我有想,要跟他借下电话。
可……已经对他低头,跟他示弱无数次的我,现在已然疲软。
所以,我宁可就这样憋着,就这样一声不响的憋着。
我硬着眉头的同他相对坐在车子里,又彼此沉默了好一会。
他也不知是在想着什么,即便是这样的状况,即便我和他气氛都变得这么僵硬,他居然也还能沉得住气。
只是,他能在那老神在在,我却不能了。
我烦躁的狠狠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心里的火气,越攒越大。
我是真不觉得我有什么能跟他发火的底气和资本,但……我现在就是忍受不了跟他继续待在一起了。
我大致的朝窗外看了看,确认了下彼时的地理位置。
这里,已经距离林家有着很大的一段距离了。
在某种意义上来讲,这边,可谓是安全区域。
我这样想着,索性也便伸手开了车门,然后头也不回,很有点大义凛然的就那么直直走了出去。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大致也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回来。”
那一直高冷的男人,忽的开口。
就在我的脚,已经触及到车外的柏油路时,对我的行为做着叫停。
我拧着脑袋,回头看了他一眼。
只觉得,他这会能开口说上这么一句,简直都快跟着登天一样难。
不过,很遗憾,本姑娘现在不想买账了。
他总是这样,每每我对他都不抱希望了,他就忽的,又开始给我希望。
这算什么呢?吊我胃口,把我当猴子一样耍。
“初初,我让你坐回来。”
他看来,也是看出了我这会的食古不化,声音冗沉的又一次同我说了话。
“不了,你刚刚不是让我走么?我想了半天,还是决定要点脸皮,不缠着你,不麻烦你了。”
我铁了心,在说话的当下,一狠劲把车门死死的甩了起来。
我带着气的自己一个人压起马路,悲催的是,才迈出第一步,我就发现了我的窘境。
我的脚上,根本没有鞋子。
柔软的脚底,彼时在同着冷硬的地面接触时,被那些细小的石子扎的很疼。
几步下来,我就已经龇牙咧嘴了。
我懊恼的重新停住脚,虽是有心继续维持自己的骄傲和自尊。
可仔细一思量,我觉得,拿自己的肉疼换在陆行之面前的面子,实在不那么值当。
我在他面前丢脸,早就不是一次两次了。
被他看去我丢人的狼狈,也同样不是一次两次。
反正,我横竖在他心里都毁的都与形象无缘了。
那我现在再去坚持什么,意义似乎也没有多大。
这样一想,我的倔强,也就溃不成军。
我随即弯下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然后用手把脚丫搬起来,放到眼前查看。
不看,或许也就那么回事了。
这一看,我瞬间就傻了眼。
我的脚底,现在完全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口,彼时横亘交错。
虽然没有那种特别严重到要缝针的大型伤口,可那种小的伤痕,已经是罗列叠加了。
我瞧的心惊肉跳,在将脚丫放下来的时候,对于还要就这么打着赤脚继续走路的现实,单就想想都浑身汗毛直立。
我的骨气,因为眼下的现实,碎了一地。
随即又有了,想要转身重回陆行之身边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