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越老越糊涂了，曾一生戎马豪烈，终究是跪在了温柔乡里。
沐婉蓉要骂醒他。
不过，目光扫过爹额间的几缕白发时，她心底一酸，怒火瞬间消散，只余对秋水的不满。
秋水慌乱的抚了抚额间璀璨的红宝石坠饰，目光莹莹的向沐延年求助。
沐婉蓉心底的那么一点负罪感瞬间消失，她微笑道：“既如此，就有劳秋姨娘为爹排忧解难，江氏如今只是个通房，总不能爬到姨娘你的头上作威作福。你去请人，一来为爹办事，二来方便日后能压住底下的人。”
见秋水愣住，她冷淡的问了句：“如何？”
“不如何！”秋水忍不住吼了出来，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相府就是她的噩梦，除非他们倒了，全部都去死，否则这辈子都是她不能排解的阴影。
比起这些，她更怕眼前这位咄咄逼人的千金小姐，怕到每一个毛孔都在剧烈收缩，怕到怀疑对方已经知道她的心思。
她在老爷耳边吹过耳边风，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小姐出面，江氏才会回来。
因为她有私心，一旦儿子生出来，就会成为小姐的绊脚石，到时候处境不妙，可是她忘了这位可不是好惹的主。
这是明晃晃的背叛啊……
秋水不敢看沐婉蓉的脸色，趴在床边，她秀丽的小脸搭在沐延年的大掌上，试图从中汲取一丝暖意。
“老爷，妾身不敢，江氏是犯了大错，可是娘家厉害。妾身是有理，但家中无人，无力与旁人抗衡。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幸得老爷怜惜。
说罢，秋水小心的瞥了眼沐婉蓉，又飞快收回目光，躲进沐延年的怀里，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沐延年指责的目光立即扫了过去。
沐婉蓉迎上他们的恶意，不紧不慢的鼓掌，“好一个会唱念俱佳的佳人，好话坏话你都说尽了，给我留了什么余地？好一个色令智昏的老父亲，逼着女儿为你收拾后宅，有想过我被相府视作眼中钉的后果吗？”
沐延年皱眉，“你有摄政王撑腰，怕什么？”
瞪了沐婉蓉一眼，他低头安抚秋水，“那等毒妇你应付不了，在府里安心养胎就是。”
“妾身好恨自己无能，若有半分县主的本事，也不用畏手畏脚。”
“能者多劳，你不必自责，凡事都有我来托着。”沐延年揽着温柔如水的美人，一脸郑重。
“啪！”
沐婉蓉扔下茶盏。
精美的瓷器瞬间裂成碎片，一如她微微扭曲，几乎咱崩裂开的面孔。
“能者多劳？凭什么？”
她轻嗤，“凭你脸大？凭你是杠精转世？还是凭你倚老卖老？”
“就凭我是你爹！”
沐婉蓉平静道：“是啊，多亏了这重身份……”
我才会在清算时留你一命，才会让你享着福。才会在妻妾们疯狂内卷时，让你不痛不痒的躺在这里指手画脚！
沐延年避开讽刺的目光，叹了口气，“我老了，求的不过是一点安宁。江氏那里，你多费心。”
沐婉蓉试图叫醒装睡的人，“她犯了七出的大罪，回来也是一死，多年的夫妻情分，你能舍得？”
沐延年沉默片刻，道：“囚于佛堂，青灯古佛了此一生，也算是全了她伺候我多年的情意。”
如此心冷？
沐婉蓉看着几步之远的床榻，明明父女距离很近，却像是隔了千里。
不过短短一年，她就快要不认识他了。
这京城的风水，果真是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