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再陪我待一会儿。”他有些灰的眼里没有任何波澜,朝我淡淡一笑,没有丝毫让我离开的意思。
我心里一沉。难道我是个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他现在,还是真的有了把我留下来的想法了?
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那可以给我给别人打个电话吗?我手机先前或许在摔倒时掉了。”我不卑不亢地看向他,言语间隐隐有着几分谈判的意味,可微眨的睫毛泄露了我心里的紧张。
我先前在车上时便发现自己手机不见了,只是当时没有说,因为我不太清楚是不是沈墨手下乘我不注意,刻意拿走的。
但现在,为了离开,我也只有装糊涂试试他的口风了。
沈墨闲散躺在床上,瘦弱到可怕的脸在松软的床被中显得格外脆弱,让人忍不住怜惜。但我看着,却只觉得忌惮。
我先前为什么要一时心软的跟过来?沈墨可不是普通人,我这样瞎了眼的往里面撞,是不是有些欠考虑?
一时,后悔在心里达到了顶峰。
“咳咳,快来扶我一把。”突然,沈墨有些吃力的掀开了被子,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动作有些轻颤,瘦弱到皮包骨的手腕显得格外可怜,似乎我只要轻轻一折,它便会断掉一样。
霎时,心里涌起了几分恻隐,眼里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不忍。
沈墨……毕竟是为了救我。
白蔓啊白蔓,你可真圣母。
算了,我现在可在他的地盘上呢,也不好太嚣张吧。
我轻咬了一下下唇,终究还是走了过去,轻轻扶住沈墨有些颤抖的身影。
有了支撑的沈墨微微松了松手上的力道,放心的靠在我手臂上。刚碰上,我忍不住心惊,为沈墨单薄得可怕的身子。
我微微偏头,看着沈墨与我手臂接触的地方,有些凝神。隐隐的,我似乎觉得他的骨头有些咯手。
他,太瘦了。
心里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隐隐的,我心里竟然有些可怜他。
但转瞬间,想到当前处境的我有忍不住自嘲。我有什么资格无可怜他呢?他这样一位毒枭,掌握了多少人的生死,又何须我去可怜。
微微垂眼,遮去了眼中的思绪。
突然,耳边传来沈墨淡淡的声音,打破了一室的寂静:“你的父亲呢?可有我父亲这样好?”
虽然是问句,但却让人听不出任何好奇。莫名的,反而让人有些诡异。
我赶紧定了定心,打起了精神,放下先前在心中翻滚的思绪,抬眼看向了沈墨:“我……我没有父亲。”
话语间有些迟疑。
“哦?”明明是诧异的反问,但沈墨脸色的神色却丝毫没有变,眼里没有任何波澜,就连那微微上升的尾音,也有些僵硬。
仿佛他就是假装诧异一下应应景。
也是,他什么样的事情没经历过,我这事在他眼里,估计一点涟漪都激不起来。也难为他这样配合我。
或许,他不想听我再提离开的事情,所以故意这样拉开话题,转移我的注意力。
罢了罢了,看在他这样用心良苦的情况下,我也就陪他东扯扯西扯扯吧,毕竟如果不说话,尴尬的也是我吧。
我微微低头,眼里划过一抹轻嘲,口中顺着他的话接到:“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我记忆中从来没有他,也不知道他叫什么,是什么名字。”
小时候,在幼儿园放学时,我总是会看到别的小朋友被爸爸妈妈牵在中间,看着他们一个个的离开,而我,只有妈妈。
在人群热闹的地方,总会看到别的小孩子被爸爸顶在肩膀上,笑得满脸开心,而我,只能牵着妈妈的手,低头装作不在乎。
爸爸终究是我记忆里的缺憾和心底的一丝渴望。
我叹了一口气,一开始虽然也只是敷衍,但说到后面,我倒多了几分真情实感:“其实,我也挺羡慕你的,有这样一个父亲,我从来不知父亲掌心的温度。”眼里闪过一抹黯然。
突然,手上多了一抹冰凉,是沈墨的手。
他低垂着眼,看不清他眼中的思绪,只听他淡淡道,带有几分如沐春风地舒适:“扶我一把。”
我一时不明白他想干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按照他所说的去做。
他牵引着我的手,向窗户前走去,步子有些蹒跚。笨拙而粗重,隐隐间,我似乎听到了金属摩擦的声音。
也不知道窗户边,有没有放一些器官。我看着前方,眼里闪过一道忧虑,心里有些慌张。
还来不及细想,沈墨脚下突然一个踉跄,连带着我一起险些跌倒。
“小心!”我下意识的惊呼。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沈墨的腿突然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着,它的下半身似豆腐一般松软,散散的滑落在地下。
这是骨折了吗?
我看着一时愣了神,根本忘了动作,只是捂嘴喃喃道:“你……你的腿……”
声音有些哆嗦。
沈墨看着那扭曲的腿,脸上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他转眼看向我,眉眼间没有任何痛楚,反而安慰般的笑了笑,淡淡地说了句我不懂的话:“没事,只是又要再换一双了。”
我看着他黑色的裤子。虽然看不清里面的样子,但我却仿佛见到了骨头折断戳出血肉的狰狞样子。想到那种剧烈的疼痛,一时间,我心里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疼吗?”声音微微有些颤。
沈墨摸了摸那条腿,似没有痛觉般地捏了捏,苍白的唇中缓缓吐出几个字,与他面上的风轻云淡截然相反:“疼,而且好冷。”
他是习惯了疼痛,所以麻木了吗?还是,这是他本来就旧疾,他早已习惯了它的存在?
我看着他伶仃坐在地上样子,浑身的骨头似乎都能贴着皮肉看见,病态的皮肤泛起几分苍白,让人看着忍不住心纠。
莫名的,心尖泛起一抹酸意。
“我去叫付择。”吸了吸鼻子,我匆匆丢下一句话,转身向外面跑去。可才走几步,便听到沈墨不容拒绝的声音
“不用,你陪我坐坐。”他看着他自己的腿,他眼里闪过一抹不以为然,只是伸手拍了拍他身边的地方。
那地上铺满了厚重的地毯,并不冷。但他的伤口,真的没事吗?那可不只是一点点皮外伤。
我看着他身边,眼里划过一抹迟疑。
沈墨没有催促我,只是静静的看着我,偏灰色的瞳孔中没有任何思绪,却让我忍不住的想要屈服,任他摆布。
算了,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都不在意,我又何必操这个心?还不如就顺着他的话,免得到时候惹得他心里不爽快,让我早遭了殃。
我眼里划过一抹思量,我缓缓地走向了他身边,生怕碰到它伤口,小心翼翼的坐下来。
坐下后,沈墨自觉的靠在了我身上。
顿时,浑身一僵。
“你给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吧。我的过去全是黑暗,尽是算计,不知道你们这些正常人是不是也是这样的。”突然,沈墨淡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似乎有些疲惫,就像即将入眠的小孩子缠着大人将睡前故事一样。
我想了想我小时候,其实觉得没什么讲的。记得最深刻的,便是那痛彻心扉的寒症,以及对爸爸的渴望。病痛与孤独反复交织,感觉童年满是灰色,似乎与沈墨也没什么不同。
除了,我的妈妈。
永远强势倔强的她,是我童年里的唯一亮色。要是谁敢欺负我,她才不看对方是什么身份,反正都会闹得别人低头认错。
嘴角不由莞尔,眼里带着几分柔和。
思绪坠入了回忆的网,想到了自己以前暗藏的叛逆不由有些好笑,觉得那是有些幼稚:“我小时候,可调皮了。不太喜欢跟妈妈一起出席一些聚会,只想往树上蹿。感觉在最高的树上,我可以看到最美的风景。至于那些聚会,大家虽然都打扮地漂漂亮亮,但那脸上全是假笑,话语间尽是虚伪。”
眉毛微挑,脸上中多了几分眉飞色舞的精神。
其实吧,那些聚会也没有那么可怕,我只是按照我当时所想,合理的夸大了一些。
毕竟给沈墨说,自然要挑一点有趣又无聊的。既满足他的求知欲,又不至于让他觉得差距太多,损害了他的面子。
我轻轻瞥了眼身边的沈墨,心里暗暗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瞳孔深处多了一丝亮光。
果然,沈墨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微微蹙眉,但随即松了松,眼中含着一抹不过如此的了然:“这么无聊?看来你们过的也没比我好上多少。”
我低头看着靠在我身上的沈墨,他惨白不见生气的脸上多了几分活力,看着比平时舒服了不少。若不说他是毒枭,我就只当他是一位沉默寡言的大学生。
看着他如白瓷一般看不到毛孔的脸蛋,我心里微微划过一抹感叹。
看着他柔和无害的眉眼,我不由自主地喃喃道:“沈墨,其实你这样也挺好相处的。”
突然,沈墨愣了愣,轻轻地瞥了我一眼,眼底的沉意让我顿时惊醒,遍体生寒。
“我?好相处?难道楚浩天没有告诉你,我是一个心狠手辣冷漠无情的人?”他幽幽道,眼底闪过一抹晦暗。
我心里一紧,哑然。
气氛顿时凝重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在他让人心里打颤的目光下,硬着头皮道:“但我感觉你和外面传的不太一样。”
眼睛微垂,根本不敢与他对视,心里暗暗自责,先前为什么他面前放下了警惕?!
怎么能因为他的表象而卸下警惕?
如炬的目光似一柄寒剑,扫在我肌肤上时忍不住微微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