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根本就是危言耸听。”结巴了半天,温朵娜冒出这么一句话。
安若颜冷笑,“我危言耸听?究竟是谁撺掇了你来胡闹,你连个人名都说不出来,难道不足以证明吗?你落入了别人局中而不自知,往小里说是愚蠢,往大里说就是不堪大用。”
安若颜的话,温朵娜不愿意相信,可是……又不能不信,然她从小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奉承大的,何时受过这种打击?尤其是当着两府下人的面。
自己家的奴才也就罢了,这里还有拓跋珩夜的奴才呢,她被个汉人女奴当街怼得体无完肤不能还口,以后还怎么嫁去拓跋珩夜府中做主母?
一念及此,温朵娜原本被安若颜说得有些动摇的心又充满了恨意,咬牙切齿道:“自从二哥带了你回来,就有人说你是大瀚派来的奸细,还有人说二哥跟大瀚皇帝有勾结,我还替你辩解……”
什么?安若颜眼前一阵发黑,这些说辞何等熟悉,换个意思,就是通敌叛国,通敌叛国!他们终究,也要对拓跋珩夜行使同样的手段了。
真是可笑,古往今来,中原边陲,是不是铲除异己都是用的同样的手段?
通敌,叛国,何等荒谬,却又何等有效!
她奋力起身,握住骑在马上的温朵娜的脚,温朵娜正自滔滔不绝,忽然脚被握住,立时尖叫一声,“你干嘛?”
安若颜用尽全身力气把温朵娜从马背上拉下来,伴随着一声尖叫,温朵娜重重摔在了地上,乌梁海家的奴隶从未想过在北狄的王城,还有人敢这样对待他们家小姐,一时目瞪口呆。
赶在这些奴隶反应过来之前,安若颜伏在温朵娜耳边,飞快了说了一番话,温朵娜摔得全身都在痛,头晕眼花不知所以,安若颜的手几乎掐进了她的肌肤,眸中更是厉芒大盛。
“你若想让拓跋珩夜活着,就照我说的去做!”
温朵娜瞬间清醒过来,这时她带来的那群从人也都反应过来了,一个个慌里慌张的围过来,试图推开安若颜并把温朵娜从地上扶起来。
温朵娜却无需别人动手,自行从地上爬了起来,她们北狄女子亦是马背上长大的,摔个一下半下的也是稀松平常,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依旧生龙活虎的样子。
只不过,被人从马上拉下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温朵娜满脸戾气,“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竟然想害死我?”一面说着,一面挥起手中马鞭,没头没脑的就抽向安若颜,安若颜本能的举手护住头脸。
温朵娜百忙里还不忘了对安若颜带来的护卫说道:“你们谁都不许去报信,若是引来了二哥,我要你们的好看。”
她不说这句话还好,本来那两个侍卫被温朵娜气势所摄,早已吓得在一旁发呆,被温朵娜这样提醒,方想起安若颜乃是拓跋珩夜心尖子上的人,若是被温朵娜一顿鞭子抽死了,他们也别想活了。
两人立刻撒丫子飞奔,去向拓跋珩夜报信去了。
拓跋珩夜赶来的时候,安若颜早已满身是血奄奄一息了,拓跋珩夜登时大怒,劈手夺过温朵娜手里的马鞭,他力道奇大,只三两下就把那销金错玉的华丽鞭子断成了几截。
“你!”温朵娜气得怔住,“你竟然敢弄坏我的马鞭!”
拓跋珩夜满面暴怒,唰的一下抽出腰刀,“我何止弄坏你的马鞭,我还要杀了你这个人呢!”
温朵娜简直不敢置信,“就为了这个下贱的女人?”
拓跋珩夜正要开口,小腿被人抱住,他低头,安若颜正抬头望着他,阳光下,她肌肤如玉般晶莹,因为失血过多,肤色显得有些半透明,一双眸子却仍然流光溢彩明亮惊人。
“姬兰。”拓跋珩夜蹲下来试图将她抱起。
“你听我说。”安若颜声音里带着一股奇异的镇定,曼声低语,一字一句都仿佛耗尽全身心血,又仿佛带着亘古的伤痛决绝,带着无数午夜梦回无尽的忏悔。
拓跋珩夜微微挑眉,继而又是怒火上涌,“便是……你也不该如此作践自己,若是你有个万一,我……”
虽然是做戏,可是温朵娜那一鞭鞭抽上来绝不带掺假的,大约心里实在嫉恨安若颜,她是打定了主意趁这个机会让安若颜吃些苦头的,没真的抽死了安若颜,已经算是她接受了安若颜的安排了。
安若颜是强撑了一口气等着拓跋珩夜过来,说了这样一番话,早已经力竭,她闭上了眼睛,声音越来越低弱,“你若是不想让我白受这番折磨,就照我说的去做。”
“我说过,我绝不会让你重蹈覆辙。”这是安若颜昏迷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阳光漫漫,洒在安若颜身上,她双目微阖,绝美的容颜上还带着点点血迹,满身伤痕掩不住她卓然风姿,即便只是静静躺在那里,也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美。
拓跋珩夜心中大恸,整个人都变得黯淡起来,只觉得人生充满荒谬,那些争权夺利是真的让人厌倦,可若是不争,就像安若颜说的,不死不休。
他无力去想她最后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将她抱起……
“你……”衣角被人拉住,他并不回头,温朵娜紧紧咬着下唇,“姬兰她……”
“我都知道了,温朵娜,你回去吧。”
“二哥,我做这些都是……”
“温朵娜,我要送姬兰回府,要给她请医生,还要入宫去见阿爹,今天这件事,我绝不会就这么算了,你若识相,就赶紧回去,免得我忍不住,果然当街杀了你。”
温朵娜神色变幻,她默默的松开手,默默的上马,拉了缰绳调转马头,因手里没了马鞭,她索性拿手拍了马屁股,“驾”,马儿四蹄甩开,嘚嘚的往前跑去。
她带来的从人们亲眼目睹一场大戏,直到温朵娜走远了才彻底回神,忙忙的跟着去了,拓跋珩夜抱着安若颜,仿若抱着绝世珍宝,在无数人的目睹中,回到了他的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