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她此时一声令下，临城的城墙就会被炸的粉碎，到时候别说贤亲王了，城墙之上有多少人算多少人，都要葬身在火海之中。
已经将近午时，他们的士兵还饿着肚子，顾以筠深知这样的局面不能维持太久，要速战速决，不然若是临城之内的凤军整装待发，以逸待劳，他们将会面临很大的被动。
白色的衣衫已经被城外的黄沙染上了些许土黄，可那白色穿在顾以筠的身上，仍然飘逸自如。
或许纯白所代表的，并不仅仅是颜色，更有人的风骨，就如顾以筠。
她唇角轻扬，缓缓勾起了一个张扬火热的弧度，慢慢举起自己的一只手臂，素手轻捻，只待她一个手势，这些凌国的好儿郎们，便会继续放箭。
届时应该会满足他们的忠心耿耿了，城亡人亦然。
无数的目光都聚集在顾以筠一个女人的身上，在邻国军士金黄色的铠甲之中，那一袭白衣显得格外显眼。
“慢着。”在那断壁残垣之上，忽地飞下一抹人影来，和顾以筠一样的白衣飘飘，墨发如瀑，只是换了更加轻盈矫健的姿态。
“筠儿，我的命给你，让你身后的大军退兵吧，相信这并不是你想看到的局面。”来人操着一口熟稔的口吻，目光平静，仿佛他的眼睛，他的世界里，都只能容下眼前的这一个女人。
“凤钦城！”顾以筠咬牙启齿，就是他，在昨天潜入了凌国大营，前一刻还在她跟前说着甜言蜜语，后一刻便去烧了她凌国的十万粮草。
她以为，今天凤钦城要躲在城里做缩头乌龟了呢，没想到他竟然还敢出现在她的面前。
“我早就说过，你的命我并不稀罕，那是我迟早会拿到的，所以这并不是你用来和我交易的筹码。”顾以筠的声音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更冷一些，就连一向以她马首是瞻的凌泽武都察觉到了她的反常。
这种反常，和昨天她见到凤钦城受伤时的反应截然相反，难道仅仅是因为他烧了他们的粮草？
凤钦城一直在向前的脚步一顿，如鲠在喉，他现在还能拿他怎么办呢？
唯一能够拿来打动她的，就只剩下这条命了，可是现在她也不稀罕了，她要他的江山？若是咬着皇位，他也给她便是，可他就是不想将这些东西拱手送给凌国，也将她推到另一个男人的身边。
“到底要怎样你才能原谅我？”看着这样的顾以筠，凤钦城唯一能确定的一点便是，顾以筠还恨着他，如今兴起的战事恐怕也不是她的本愿，她只是不知道该以什么方式来报复他而已。
可是顾以筠却还不够了解自己，他凤钦城是会在乎那些城池呢？还是会在乎那些百姓的性命呢？生灵涂炭又如何？如果他不能痛快的活着，那么这天底下又有谁能够肆意地活着？
他凤钦城就是这样无情无义，冷酷无情的一个人，只偏偏如此冷情的他遇见了一个想要与之分享他的苦和乐的人。
一年前，他确实伤害过她，仿佛控制不了他自己一样，那是他欠下的债，就该他来偿还。
可此刻他能站在这里阻止这场战事再继续下去，只不过为了让她能够少背上一些骂名和罪责，凤国始终是她的家，哪里又她的家人，他不想日后她回去的时候被所有人指责。
希望她的余生，不会再有苦难，不会再有谩骂和屈辱，前半生他给不了她的，就让他用整个余生来偿还弥补。
因为，这是凤钦城爱惨了的女人啊。
“如果我再戴上银色面具，我们还能不能回到过去？”回到夙渊和顾以筠的日子？
凤钦城就站在顾以筠的十步之外，说着忽然从宽大的衣袖里拿出一面银色的面具来，戴在了自己的脸上，只露出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和略显苍白的薄唇之下的半张下巴。
凤钦城的忽然出现，是众人没有想到的，城楼之上，贤亲王不禁暗悔，还是没有看住他，若是这人再演一次昨天的戏码可怎么办好啊？
而顾以筠早在凤钦城拿出那张质地冰冷，半是邪侫半是冷酷的面具时，整个身体便已经僵在了原地。
这面具他何其熟悉啊，
沿着面具的纹理，顾以筠仔仔细细地看着夙渊的那张脸，目光痴痴的，呆呆的。
她之前一直都没发现，怎么他的衣服宽了这么多？
是衣服不合身，还是消瘦得太快？
金灿灿的阳光洒在夙渊的身上，触及到那银白色的面具时，犹如撞到了什么禁忌一般，尽数绕开了。
可顾以筠还是能够看见，他露在外面的下巴上，有短短的青色胡渣，显然是几天没有好好打理过的样子，那线条明朗的下巴比她的指尖还要苍白，几近透明。
几乎是下意识的，顾以筠朝着远处的那男人伸出了手去。
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又如被滚烫的热油溅了手一样立马收回，犹如一只手了惊吓的小兔子。
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诫她：这不是夙渊，不是她初初就暗生了情愫的夙渊。
这是那个魔鬼，是杀人犯。
看清了男人的真面目，顾以筠只觉得那张银白色的面具戴在他的脸上格外的刺眼，虽然，二人的面孔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可她就是觉得吃了苍蝇一样的恶心。
强迫自己生生别过眼去，不再留恋那银色面具的温度，顾以筠的面色一冷再冷。
只有夙渊从未真正伤害过她，也只有夙渊，成为了她心中的禁地，不愿意被人触碰。
“不会，因为我恨得是你这个人。”顾以筠冷声开口，不给凤钦城一丝一毫的缓和的机会，“夙渊已经死了，死在一年前，现在活着的是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你怎么不去死？”或许是凤钦城带上的面具真的戳到了她的软肋，此时顾以筠的情绪已经处在失控的边缘，面上装着苏灿烂的笑容，歇斯底里地吼着最不留情的话：“见到你没死，我真失望，也真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