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故事便是顾以筠能够猜测出来的了，无非是山素心觉得他们母女俩所受的苦都要归结于当日的贾老爷不肯收留，如今接近他的儿子好伺机寻仇。
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顾以筠心中的惆怅之情果真消去了大半。
和山素心相比，或许她还是得了老天恩宠的那一个。
虽然家里也有牛鬼蛇神，但她有疼爱自己的爹爹和娘亲，还有祖母和从小跟在身边的丫头。
生母被害，双眼蒙蔽，可她有幸重来一世。
想到这里，抱着两条大腿的顾以筠便不自觉笑出了声，眉眼之间尽是自嘲的意味。
就算手眼通天可那又如何，她知晓了前事却料不到后事。
将那书信攒成球，虽手一扔，便扔进了方才她喝过的只剩半壶茶的茶壶里，往事随烟而逝，也可随水化开。
整理好自己的心情，顾以筠穿戴整齐便出了门。
“吱呀”一声，隔壁房间也刚刚好传来打开门的声音。
“早啊。”凌泽武和顾以筠打着招呼，但神色间却有几分惊愕，难不成她此番只是为了自己那顿早饭？
见状，顾以筠便知凌泽武误会了，她顾以筠是那么看重口腹之欲的人吗？
不过是一顿早饭而已，又不是什么万金难求的山珍海味，还不值得她为此大费周章。
一脚迈出房间，视线在左右身侧扫过，不知怎的，顾以筠竟有些不适应。
等到看清楚不远处的贾府下人手中拿的是什么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这贾府昨日大喜不成，反倒是见了红，这些为了少爷大婚而隆重布置的红色灯笼和绸带都要摘下。
她第一次来贾府时见到的就是贾府喜庆的样子，如今猛然素淡起来，还真不适应。
谁又能够料到，好好的一场喜事，竟然是这样的方式落了慕呢？
新娘尚在囹圄，新郎重伤在床。
“唉。”顾以筠重重叹下一口气来，心中怅然也只是徒然。
一转眼就看到了凌泽武眼圈下的两道青黑，顾以筠心念一动，难不成那份情报是他送来的？
这是最有可能的一种可能。
“我怎么不知道原来太子麾下还有这么一批情报好手呢？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陈年旧事竟然都能给扒出来？”
“什么情报好手？”凌泽武闻言，只是皱了皱眉。
为何今早一起床，他就再也听不懂顾以筠话中的意思了？
“那封信不是你送的？”这下换成顾以筠皱眉了，那字迹确实不是凌泽武的，也不是军中她所熟知的任何一位，如果不是凌泽武的话，那又会是谁？
半刻中之后，两人已经坐在临城的一家包子铺中，顾以筠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凌泽武听。
“此事非同小可。”凌泽武闻言，沉吟片刻，额上的眉头越皱越紧，甚至能看到一两条隐约可见的青筋，“这件事不是我干的。”
见顾以筠点头，凌泽武又补充道，“也不是我的人干的。”
“那会是谁呢？”思索无果后，凌泽武发出了和顾以筠同样的疑问。
竟然有人能够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出入顾以筠的房间，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这一次是送了一封写着情报的书信，若是下次，送来一些毒药剑匕，毒蛇毒蝎又当如何？
光是这样想着，凌泽武就惊起了一身的冷汗，难以想象，他甚至不敢想象。
“嘭。”凌泽武一拳砸在了桌子上，该死！竟然在他的手里犯了这么大的疏忽。
那刚把一屉热腾腾的包子端上桌的小二被凌泽武的这动静下了一跳，见是两个衣着不凡的公子，战战兢兢的上前来赔罪：“二位客观，可是我这包子有什么问题？”
“没事，你下去忙你的吧。”顾以筠和善一笑，将小二打发走，自己却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好啦，看起来对方似没有恶意的，担心那么多干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经历了早上那么一件事，顾以筠倒是看开了，或者说是从山素心的遭遇中顿悟了什么道理。
人活一世，不能太精明，也不能太糊涂，不能拿了起来就放不下，更不能把心头善字当做立命的本分。
“我看我们还是搬去知府吧，那里有重兵把守，定然不会任人为非作歹。”凌泽武还是放心不下，而这危机感似乎并不仅仅来自于顾以筠的安危，当他要细细感知的时候，心里头的那点灵感却又瞬间遁走了。
“别别别，我们的身份还不宜这么早就揭开，这知府衙门暂且去不得。”顾以筠当即否定了凌泽武这个提议，“你就放心吧，难道有你在我还能出什么事情不成？”
至于凌泽武说的重兵把守，还是算了吧，想当初还不是任由凤钦城来去自如？
凤钦城！
怪她想得太多，凤钦城哪有闲心来管她这个闲事？他不是随着大军一起北撤了吗？
忽地，顾以筠的心头似乎闪过了什么，不过当时也只是心头一晃，这会再想找，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了。
清早，临城的一家客栈里，谢一和谢二双双单膝跪在房间内。
“回皇上，事情都已查探妥当。”谢一说完便抿起了唇，有些死板。
“可有被她察觉？”斜靠在榻上的男人懒懒地抬眸，目中似有精光直射出来。
“不曾。”谢一老实回答。
“高大人如何？”
“自知府府衙失火一事被人抢先之后，便将自己锁在房间里谋划着怎样将临城夺回来。”
“好好保护高大人。”
“是！”
“若有她的消息，速速回报，下去吧。”
两人的身影在房间内隐退了，像是一阵风，来去皆无踪影。
“咳咳，咳咳。”凤钦城忽然躬起了身子，猛地咳嗽了两声，双手死死地扣住了身下的床榻。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患上风寒的，每次一咳嗽，必定引发胸口的伤，那感觉就像是重新撕裂一般。
如同被水墨浆染过的长发铺散在凤钦城的身后，有几缕被早间灌进窗户来的轻风吹到鬓前，擦过他的唇角，刮过了一些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