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身体不好，也真的撑不了多久，温长文的周年祭温絮絮还是去了的。
她坐在轮椅里，依旧被裹的严严实实的，面前触手可及的就是父亲的墓碑，黑白照片里，父亲的笑容还一如记忆里那般的温柔。
她眯了眼睛，伸手轻轻碰了照片里的父亲，冰冷的照片仿若梦中惊醒时分难以忘怀父亲冰冷的眼神。
一年了，仿若现在的她已经能够这般平静地面对父亲了，心里仍有愧疚与悔恨，但更多的，是不久之后的再一次重逢。
温絮絮想，再来一次，有幸再做一次爸爸的女儿，她一定做全天下最乖最听话的女儿，好好学习，成为爸爸的小骄傲，不轻易喜欢一个人，也不轻易恨一个人，做一个快乐善良的人。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周年祭之后，温絮絮的身体就彻底不好了。
庄奕呈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仿若被投了石子的水面，一圈一圈地散开，心理堵得厉害。
温絮絮醒来的时间越来越短，直到她再一次被送进重症监护室。
和上次不同的，这一次，她再也没能出来。
他再也无法坐在她的床边，每天在她醒来道一句你醒了，即便她没胃口，偶尔也能喂点水和煮的软烂的白米粥。
如今她每天靠着营养液残喘度日。
直到手术同意书拿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庄奕呈整个人都是傻的。
医生的解释很直接：“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随时都有可能停止呼吸，到那个时候我们不能保证还未足月的孩子在母体已经停止供养的情况下完好无整地出生，所以我们建议，提前剖腹。”
面对无数生死早已看淡的他们在此刻却已然有些动容，连嗓音都低哑了几分，“当然，一旦孩子离开母体，温小姐她……”
庄奕呈一阵天旋地转。
文件被通知过来的陆森拿过去，他仔细浏览了同意书之后，接过医生递过来的签字笔，抬头问了一句，“你们问过她了吗？”
医生从同意书下面抽出几张纸，“温小姐在进入重症监护室之前已经签字了。”
陆森颔首，“我是她丈夫，我签字就好。”
这个时候他倒是摆出了丈夫的姿态！
只是在落笔之前，庄奕呈伸手拦住了他，“等一下。”
他终于开口，陆森也难得停住了，抬头看他，“有问题？”
太阳穴一阵一阵的胀疼的厉害，生怕陆森哪一刻背着他下笔一般，庄奕呈的手死死地抓住笔头，咬牙道：“我能进去和她说说话吗？”
自她进重症监护室以后，他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能和她说说话了。
医生扭头看一眼监护室里昏迷的人，低叹一声，“可以。”
“手术安排在什么时候？”
“快的话，明天下午，但如果她一旦她出现呼吸困难的情况，我们随时可能手术。”
庄奕呈是在陆森签完字之后换了防护服跟随者护士的指到走进重症监护室的。
被玻璃包围起来的房间虽然不大，却很安静，只有机器偶尔滴滴的声音。
他就站在病床边，低头，眼疾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许是感受到了他的到来，昏迷了两天的她睁开了眼睛。
庄奕呈露出一个笑容，低低地唤了一声，“絮絮。”
他的手，抓住她另一只没有打吊针的手，即便她的手指早已无力再抓住他，庄奕呈还是能感受得到，她在努力回应自己。
他说：“絮絮，如果有下辈子，换我爱你，换我死皮赖脸地缠着你，换你惩罚我，但不要悄悄从我身边溜走，好不好？”
他一直都记得她说的。
却不想做到。
如果可以，这一次换他来爱，换他追她。
五分钟的探视时间，短暂的他还没来得及等到她的回应，就被赶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