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阳光照进室内柔软的地毯，大床上躺着的女人发丝亮得透明，如同海藻般在枕头披散开，托出白皙小巧的脸蛋。
各色的茶花香味飘溢，与之一起的还有摆放在桌旁的猪蹄。
浴室的门打开，男人像往常一样习惯清晨沐浴，水滴顺着碎发滴落，沿着下巴优美的弧度落在地毯上。
他走近床边。
俯下身，轻轻吻了吻小女人的眉心，还有柔软的唇瓣，“有你最爱的猪蹄，你还不想醒来吗？”
“再不醒来，我把它吃光了。”
床上的女人依然纹丝不动。
像个美丽的白雪公主，吃了毒苹果后一直沉睡，容颜依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但比之前明显要瘦很多。
她一瘦，下巴显得格外尖削。
郁之深吹干头发，临走前不忘看了眼她，无数个日日夜夜都期待在他转身的一刻能看到她醒来。
可都没有。
林皓说，她心底是不愿意醒来的。
排除身体的抗拒性和大脑另一层思维，她的内心也在怨恨、讨厌着他，所以不肯苏醒。
门合上了。
窗外有小鸟飞落在窗台上，叽叽喳喳地叫着。
江小茶合在一起的双手动了动。
她睁开眼睛，除了看到似乎熟悉又似乎陌生天花板，还有她最爱的烤猪蹄。
香味依旧扑鼻。
大脑的记忆先是出现一阵空白，她坐起来，手脚几乎不是自己的，僵硬无比，无法正常动弹，她费力地走到窗口，嗅着山茶花的香味。
对于她来说只是睡了一觉，或者做了很多的梦，与世隔绝的她打开手机，显示的日期已经是三年后。
印象里的东西所剩无几，她对现在存在的东西几乎没有任何感觉。
像个没心的人。
以至于她看见门口突然出现的郁之深，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
仿佛一个陌生人。
“小茶？”
郁之深幻想过无数次她苏醒的样子，会不会被猪蹄的香味吸引，趁他不在的时候一醒来就吃猪蹄，满嘴是油，样子猥琐。
她这样的镇定，完全出乎意料。
他快步走过去，用力地将她抱紧，双手搂着细软的腰身，又嫌不够，抱住肩膀，两只手仿佛不够用，总有漏掉她的地方。
力道大得恨不得将她嵌入自己的骨血中，他哑哑的嗓音颤抖地陈述：“你终于醒了。”
“放开。”
乍出声的她嗓子比他还要沙哑，可两个字说得极其清晰。
男人的身子没有动，双手不自觉僵硬，却仍然舍不得把她放开。
江小茶已经慢慢地往后退，脱离他的怀抱，苍白的小脸波澜不惊，“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段时间。”郁之深不再上前，即便隔了一段距离也想听她声音，“三年了，是我在照顾你。”
“那谢谢了。”
“你别这样，你对我说谢谢？”
她抿唇，像是在笑，可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抱歉，我不认为我们的关系可以熟到你照顾我三年，我却半点感谢的话都不用说。”
“小茶，其实我……”
她撩了撩头发，比三年前长了许多，倒颇符合她的审美，长发及腰，飘飘逸逸，比之前有气质许多。
她微笑，已经做好要听他解释的样子，“嗯。”
没什么好说的。
“我……”郁之深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瞳眸认真甚至专注，记得他，也记得曾经发生的所有，“我爱你。”
噗。
江小茶没忍住，直接毫不留情笑出声，实在想象不到这三个字会在这个时候从这个男人嘴里吐出，她把长发刮到耳侧，“然后呢？”
和她有关系吗？
“你知道你沉睡之前发生的事情吗？”他心头产生一种很坏的想法，希望她什么都忘了，这样就可以重新开始。
“我记得。”
三个轻飘飘的字音落下后，她走到床上，慢条斯理地整理身上的衣服。
视而不见比冷漠更折磨人。
“抱歉。”既然她记得那就实话实说，“是我疏忽了，不该让你一个人呆在医院，千不该万不该，不然你也不会昏倒。”
“哦，我昏倒，然后昏了一年？”
“不是。”
她虽然记得之前的事情，但印象很浅。
“没什么好说的。”江小茶慢慢脱了身上的睡裙，在他面前没有可以顾虑的地方，这三年来都是他照顾一个躺着的人，身上哪哪都被他看个遍。
她去更衣室里换了身新的衣服，走出来整个人焕然一新，本想用浴室冲个澡，可她一刻都不想再呆在这里。
“小茶，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再也不会撇弃你一个人了。”郁之深及时抓住她的手。
江小茶并不挣扎，男女力道悬殊，她就算逃离这里，只要他想还是可以把她抓回来。
她只是面无表情，偶尔会抬眸看他一眼，不带任何情绪，“这是原谅的事情？你没做错什么，我也不觉得你做错什么。”
他想救安宁，人之常情。
“不，我错了，我不应该让你冒险。”他停顿了下，几个字艰难地吐出，“还有孩子。”
呵，他还记得他们有一个孩子。
江小茶不知为何，竟然丝毫不觉得难过，早在三年前她沉睡的内心已经把该有的情绪表达过了。
“郁之深。”她平静得很不正常，“你体会过绝望吗？”
是那种无法隐藏的绝望，眼神无时无刻都透着希望后被彻底消灭后的绝望。
在他来之后。
她甚至希望他不要出现在医院，宁愿他在路上出了事才不能化身王子来拯救她。
而不是来了后，被那些逼着她捐血的恶魔一样，表面担忧，实际不顾她的性命之忧。
“抱歉。”男人唇间翕动，“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原谅我好不好。”
“好啊，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她笑声如玲，“要不你先把精保存后好再去泰国做个变性手术，把孩子生下来然后送给我，我原谅你。”
玩笑么，还是讽刺。
过了会，郁之深摸出手机，给小李打了个电话，开门见山地问：“去泰国做变性手术需要哪些准备。”
“……”
那头的小李被他吓得手机都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