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还带着血，但安宁并没有多在意，随手擦干净后就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少年跟前，利落地抬手挥了两巴掌。
“安宁姐！”少年不服气地叫了两句。
“把东西收拾好，走人。”
漠然丢下这几个字，她自己已经蹲下身子，去收拾地上的一摊货品。
江小茶原先给的卡已经原封不动地送回她的包里。
姐妹两个没有再说一句话。
就像她们刚才也特别默契。
一个想要施舍但拉不下脸，另一个想要寻求帮助也不肯主动求饶。
看得出来，安宁刚才的祝福是真的。
回去的路上，江小茶的大脑仍然嗡嗡作响，有生以来头一回这么落寞，一下子失去了很多东西。
林皓真的走了，以后不管她是生是死，也和他没有干系。
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他的依赖性会这么大，以至于一遇到危险，头一个想到的人便是他。
…
孕期七八个月的时候，江小茶的体重飙到最顶点。
吃喝正常，心态极好，想猪一样的生活让她怀疑自己真的怀孕了吗，产前综合征什么的在她身上根本没发生过。
当然不代表没有闹心的时候，噩梦虽然减少但不是没有。
不是梦见林皓，而是梦见很多人。
有的时候她被惊醒后，试着回想梦到了什么，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仿佛，全部都忘记了，过去的种种也不过是过往云烟。
两三周做一次噩梦，导致她就算心态再好，被惊醒后的失落也难以遮掩，所以生产的时候持续一天一夜，也没见孩子露出半个头。
郁之深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陶桃也在门口等着，能来的人基本都来了，顾君先舍不得自己老婆陪夜所以也过来，也难免焦急，问道：“你当初生产的时候也这么困难？”
陶桃摇头。
她当时比较幸运，只生了三个小时就顺利出来。
可能没有人陪伴，无人心疼，所以只能自己咬咬牙坚持。
医生下病危的时候，他们所有人都惊住了。
“不可能！”郁之深当即冲到医生跟前，“她身体好好的，孕检时也没有大问题，怎么会难产，你们医生吃屎长的？”
“郁少，你先冷静，孕检只是排除大部分可能，不代表百分之百顺利，而且。”医生抚了抚眼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郁太太之前服用过不明药物。”
“不明药物？”
“是的，导致孕妇神经衰弱，以至于她身体和心理受到一定的影响。”
难产的原因不是身体，而是心灵，是江小茶自己原因将孩子生下来，可能是恐惧和焦虑导致。
唯一服用过的不明药物只可能是林皓先前给的。
郁之深微微握紧拳头，现在去哪里找林皓。
“家属去开脱开脱吧。”医生劝道。
以往，家属是不可以进产房的。
等待下一轮蓄力生产的江小茶静静躺在床上。
郁之深走过去，抓住她的手，她的小脸因为过度而显得痛苦扭曲，额上满是汗。
“别说话，保持体力。”他哑声开口，“小茶，你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
她闭上眼睛。
她不知道。
到了生产的时候才去思考这个问题是不是太迟了。
“你把孩子安心生下来，我满足你任何心愿，我帮你找林皓好不好。”男人开口的嗓音几近嘶哑。
他无法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心里很清楚，她在这个时候脑子里想的除了孩子还有林皓，如果林皓还在，她生孩子不会这么痛苦，也不会经常做恶梦。
“我没有……啊……”
她低呼一声，旁边的护士立马走过去，郁之深迫不得已只能先暂时离开，去外面耐心等候。
生的是个漂亮的胖女儿。
郁之深没有随他们去看望女儿，第一时间冲到产房，恨不得将她紧紧抱住，“小茶。”
江小茶无力地睁开眼睛。
“对不起，是我的错。”他诚恳地道歉。
她翻了个白眼，“认什么错？”
“我不该把咱们女儿喂得这么肥，刚才医生把咱们的闺女称过了，整整十斤……”
“？！！”
江小茶昏睡过去。
晚上。
不知道是几点，外面天色黑了，江小茶歪过头便看见男人黑色的碎发，她翻了个身便把他给吵醒了。
郁之深枕着胳膊睡着了，睡眠极浅，被扰醒后摸了摸鼻子，“你醒了啊。”
“宝宝呢？”
“在那边睡觉呢，护士给她喂过奶了。”
江小茶放下心来。
“今天你辛苦了。”郁之深心疼地看着她，“我看你痛苦的样子，想自己变成女的，替你把孩子生下来。”
生产之前害怕，生完后倒没有可畏惧的了，江小茶笑笑，“还好吧，就是感觉快死了。”
没有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
一天一夜，足够把她从畏惧熬到绝望。
“我其实……可以联系到林皓，但我很自私，不希望你和他再扯上关系。”停顿良久，他缓缓陈述，“今天我答应你，会替你寻找。”
“不用。”
“为什么？你不想联系到他吗？”
“不想。”
郁之深略显意外。
他还以为江小茶之所以能挺过去，是因为他给了她这个信念，能找到林皓，看看他过得好不好，能给自己一个心安。
但她却说不想。
“过去的事已经彻底过去，我们以后好好过就行。”她主动伸出手，覆上他的手背。
她不会告诉他，在生产到最累最疼的时候，她想过放弃自己的性命。
衰弱的神经让她求生欲很低很低，与其被痛着活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可是郁之深过来了。
他说，他可以满足她任何要求，可以帮她找林皓。
他一向是个极其小气，容易吃醋的人，那个时候却说，帮她找另一个男人，是个对他威胁极大的人。
江小茶不是因为想找林皓才产生活下去的信念，而是被他的话所感动。
只要她和孩子活着，他宁愿牺牲所有。
那她为什么不能坚持呢。
“小茶。”
“嗯。”
“小茶。”
“嗯？”
“我爱你。”
她笑，认真问：“有多爱。”
“我闭上眼睛，看不见自己，但能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