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先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老电影里的黑色画面,那个女孩笑脸璀璨,捧着一堆自认为不错的好东西,扑到男人的跟前。
最后得到的是他一次又一次的转身和不屑,有的时候连抬眸看都懒得看一眼。
但她乐此不彼,从不厌倦。
她喜欢的,她不喜欢的,都想送给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全世界都给予他。
她要的是送出去的快乐,即便他不接受或者冷漠脸,在她看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喜欢一个人的心情。
他不记得自己从什么时候松懈的。
可能是某次她冒着大雨给他送伞,也可能是她突然鬼灵精怪又突然垂头丧气的表情,更有可能,是一开始。
像弹簧一样,紧绷的时间久了,一旦有人试着松懈,一开始没有区别,但变化会一天一天地加剧。
最后完全松了,不像个弹簧。
他一边一边告诫自己,答应她的某些合理或是不合理的要求,只是因为前途需要,而不是触动心灵最柔软的某个地方。
一向自律的他还是克制住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没有被个人情感所控制。
这也是可悲的地方。
梦醒了,他的额头上尽是汗,起身,看着另一侧床边的冰凉。
助理敲门进来,气息沉闷,“顾先生,还是没有找到陶小姐。”
“不过一个女人,你们还能让她跑了不成?”
话是这么说。
不过一个女人,他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副失魂落魄的鬼样子。
“我会加强寻找的,只是,陶小姐朋友那边,还要顾先生亲自去问问,毕竟她现在身无分文,连打车都是难事。”
顾君先点了点头。
助理走后,他的神色依然良久没有缓过来,没注意助理说的都是些什么,但人肯定没找到。
他早该料到的。
她的身子给了他,他却没有做到自己该做的。
陶父死了,她没有后顾之忧了,不如走得潇潇洒洒。
只不过,她怎么可以这么残忍,让他一个人越陷越深。
明明,是她先动感情的啊。
…
黑暗的房间里。
顾君先现在这样子俨然不是一个正常人,从把江小茶抓来后他就像一只失了智的畜生似的。
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索性把人囚禁起来。
明知道他这样做不会有任何的结果。
可他还在自欺欺人。
江小茶还是不肯说,或者,她本身就不知道。
可留着她在,终归是黑暗中的希望和光明,顾君先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走出去。
外面亮得刺眼,他很不喜欢。
回到他和陶桃曾经欢爱过的床上,被换过的洁白床单已经没有暧昧的痕迹,他大脑里仍然可以回忆清晰,她喘息的每一个音节都让人的神经异常兴奋。
门突然开了。
顾君先转过头,眉头皱着。
来人戴着面具,浑身上下被黑色侵袭,懒洋洋依靠在门口却给人格外冷漠的气息,“你在欺负我的女人。”
头一个反应是陶桃,逐渐意识到不对后,顾君先摁了摁眉心,“有话直说。”
“看来你的脑子也坏得差不多了。”
戴面具的黑衣男人缓步走进去,似笑非笑,两个人身高差不多,但顾君先丧失以往的风度,以至于站在对面的人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
脑子坏了是什么意思。
不等顾君先问出口,黑衣男人已经收手,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已经做了自己该做的,“既然如此,那就忘掉吧。”
“忘掉什么?”
顾君先试着去抓住这个人的胳膊,大脑却剧痛起来,眼前呈现出扭曲的画面,眼睁睁看着古怪的人离开。
头痛难忍,失去自我。
不知何时冷静,顾君先像是换了个人,目光更加深邃,他再次走到囚禁江小茶的那个房间。
依然逼问她,关于陶桃的下落。
依然是同样的回答,甚至一字一句地嘲笑他,“你就算弄死我也不能改变你是个窝囊废的事实,我祝你永远在自己设的漩涡中越陷越深。”
求而不得的窝囊废。
他全身的神经都被这句话束缚住,意识不到自己的存在,像是作为第三视角,只能观望别人的一切。
刚才那人不知给他注射什么药物,应该是瞬间就该生效的东西但直到现在,除了让他感觉头痛外只剩下难受。
像是相斥的两样东西融合在一起。
神经产生的暴力倾向让他恨不得杀了眼前的江小茶,提起她的身子,“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否则,你会从四楼跳下去。”
楼上。
他说:“她爹死了,我找不到她,也得不到她,那我们一起死吧,至少还有垫背的。”
不是拿她当垫背的,而是这里就算没有她,他也会这样做。
头再次疼痛起来,这回无法控制自己,楼下的风景逐渐变成灰暗的地狱,下面是深渊,再下面是他本该归属的地方。
不知道郁之深什么时候来的。
顾君先被药物控制的思绪再次被打断,甚至云淡风轻地应了几句。
他试着抬起脚步往里面走,但方向弄反了,他所有思绪都是乱的。
跳下去的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正常人是不会跳楼的,但他不是,排除受了刺激的缘故,就是小脑神经被打乱,找不到自我。
闭上眼睛,顾君先想,他死了,她会不会回来。
就当她回来了吧,反正,他也无法再追究真假。
医院里。
顾君先看着白色的天花板。
天堂怎么会有天花板呢。
就算有,他这样的人怎么能上天堂呢,是该下地狱的,但上帝没有遂了他的愿。
闭上眼睛,再睁开,原先的记忆还在,可是,心头总觉得空了很大的一块儿。
一个看似刚实习的小护士推开门,看见男人坐起来后一脸兴奋:“顾先生,你醒啦。”
“你是谁?”
“我是医院的护士,顾先生,你已经昏迷好几天了。”
小护士的笑灿烂活泼,像极了藏在他心底最深处的人。
可是,不管他怎么用力地去想,都想不到那个人到底是谁,长什么样子。
“顾先生,你需要下床休息,活动活动筋骨,来,我扶你……”
小护士殷勤地凑过去。
刚碰到他的胳膊,就被条件反射地闪开,顾君先抿唇,“我不喜欢被人碰我。”
小护士讪讪地道:“哦。”
但没过多久,她恢复刚才的模样,兴冲冲凑过去,“顾先生,你怎么不问问我的名字,我叫黎粒。”
他只淡淡地吐出一个字:“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