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钟,立马就要开始安检了。
我正准备好拿着行李过安检的时候,有一双手硬生生的逮住了我。
那种感觉何其的熟悉,我回头眼眶已有热泪。
刑北辰来了。
他怎么会知道我要走?
他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一直拉着我,想说的话到嘴边说不出,他好像有很多话。
我们就这样互相望着,我也无从开口,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刑北辰的喉结剧烈的抖动,看我的眼神复杂深邃,最终,他才鼓起勇气问了一句:“你跟我结婚,是不是因为我的心脏是云琛的?”
轰隆隆……
我只感觉大脑一阵巨响,周围一片空白……
云琛,他怎么会知道云琛的存在?
我很诧异,张着嘴不知怎么回应,云琛,我有多久多久没有想到过,他的心脏正存活在刑北辰的身上。
对,也许一开始我抱着这样的目的,想象云琛还活着,借着刑北辰的身体活着。
可是现在呢?我怀疑自己。
刑北辰见我没有回应,脸上透露出无限的失落。
难道就是因为这个,他才要跟我离婚?
我轻问:“你怎么知道我要走?你又是怎么知道云琛的?”
如今这个时候,也没什么隐瞒的了,刑北辰甚至自嘲一般的笑了笑,苦涩不已。
“秦思颖告诉我,你要去西藏了。我今天一早才看见邮箱里有你的辞职信。”
“知道云琛,是季娉婷告诉我的。原来我的心脏是移植得你初恋情人的。真是可笑,我还天真的以为,你爱我。”
他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伤心欲绝。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伤心的样子,我的心也跟着一起痛。
“小姐,你还过不过安检啊?在这里演言情剧啊?”
此时身后一个中年妇女提着大包小包翻着白眼儿很是不耐烦,我赶紧让到一边,让他们先过。
刑北辰依旧是那样看着我。我很难受。
“其实……我……”我不知如何回答,刑北辰也是一样。
我们都是不太会说话的人,纵然心里有一万句一千句,话到嘴边却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决定好了?”
他突然问我,嗓音里带着沙哑。
沉重的眼眸轻轻的低了下去,他的手也放了下去,刑北辰是不打算挽留我了。
我心里的期许也在一点点的滑落。
最终,我点了点头,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去,就去吧。
完成了工作,给我们彼此一段冷静的时间,回来以后或许能重归于好。
可是我知道,那样的机会很渺茫,还有一个季娉婷在他的身边。
“那快走吧,别晚点了。”
他好意提醒我,却不抬头看我。
我很想上去抱着他,说我爱他,说不是那样的,云琛的心脏已经过去很久了,我只爱你。
可是我的脚却生硬的麻痹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快走吧。”
他又催促了我一次,我的心,肝肠寸断。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过安检的,回头还能远远的看见刑北辰呆愣在原地,我被人群挤上了机舱。
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早已经是泪如雨下。
落地的时间是三个小时以后。
一出机场就能看见湛蓝的天空,这里的昼夜温差十分大,我感觉到毒辣的太阳炙烤着我的皮肤。
心想,这定然是一场很艰辛的旅程。
往前走了没多久,我就看见有人举着我名字的牌子,我赶紧过去跟他们打招呼。
是一个带着眼镜,文质彬彬的男孩子。
一见我,高原红的一张脸很是热情:“您就是舒蕴瑾女士对吧?太好了,终于等到你了,没想到你这么漂亮。”
我有些不好意思:“我们的队伍呢?”
索性岔开了话题。
“就在前面,还要等两个随行的,你先跟我上车吧。”
说着,他就把我带到一百米处的一辆黑色面包车上,里面已经坐好了几个律师了。
有两三个我在论坛里经常看他们发言来着。
等了没多久,另外两个也就到了。
我们这一批去林芝的一共有六个人,两女四男,女的一副博士模样,推着厚重的眼镜,说话也是科学严谨的,却有一个很可爱的名字。
张圆圆。
其他四个男的,除了那个高原红,他叫喻本信,已经来西藏有三四个年头了,算是这里的老油条。
另外三个,有一个高个子,十分雄壮,肌肉型男,叫张阔,另外两个比起他就显得有些瘦弱了,一个叫董楠,一个叫李志超。
大家互相介绍,很快便彼此熟悉起来。
我跟张圆圆都是女生,今后的生活处处需要彼此照应,就要亲密一些。
一路颠簸。
车子行驶在半途的时候我就有些受不了了,一上一下的,除了喻本信,我们几个吐的吐,头晕的头晕,我更好不到哪里去。
自问坐十多个小时的车都不会晕的我,在这里打开窗户一直吐的不行。
太折磨人了。
当我们到达林芝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一下车,张圆圆就给跪在了地上,哇哇大吐。
我蹲在一边,想让自己看起来并不那么难受。
其余三个男生也是一脸死灰,脸色很难看。
只有喻本信,还张扬着脸上那一抹高原红:“你们在坚持一下啊,接下来的路就要靠我们自己走了。”
“走路啊?那好说,可别让我在坐车了。”
张阔把自己的行李箱拿了出来,精疲力尽。
喻本信却有些狡诈的笑了:“你以为走路就轻松了?别介,翻过前面两座山就到了。”
什么?
所有的人都看向了不远处的那两座山,我更是在脸上写了一个大写的懵逼。
两座山,已经累坏了的我们,顶着烈日翻两座山,结果可想而知。
“我去,我们是公益性援助律师,不是来乡下体验生活的啊。”
有人抱怨,很是后悔。
喻本信却很无语:“路是你们自己选择的,西藏偏远地区别提多艰苦了,我在这里待了三年了,除了苦难,你们会在这趟旅行当中有所发现的。”
他顿了顿,席地而坐:“暂时先休息半个时辰吧。”
大家都累得不想说话,各自坐在地上吃东西喝水补充体力。
张圆圆好心的递给我一些牛奶跟饼干:“吃一些。”
我只摇了摇手里的水:“我不想吃了,别一会儿就全给吐出来了。”
“也是,不过我饿了。”她吃着东西,推了推面前的眼镜:“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做律师?我看过你的简历,你随便找个律师行都能有一份不错的收入跟体面的生活。”
她突然这么问我。
我难以回答,只能随口编了一个理由:“大概是想逃避生活吧,抛开原有的生活轨迹体验一下另外的感觉。”
实则,我心里一想到刑北辰,想到他最后在机场伤心欲绝的样子,心就一抽一抽的疼。
张圆圆叹了口气:“你就作吧。我跟你不一样,我是为了逃避我的家庭。”
我转过头去看她,厚重的镜片下我竟看不清楚她的表情,毒辣的太阳折射在我们每个人的脸上,泛起异样的光芒。
“逃避家庭?”
她点了点头:“是的,我的家庭重男轻女,现在我必须要为弟弟结婚买房买车,可是凭什么啊?”
她的语气很轻,没有什么感情。
“我现在要为了自己而活,先躲在西藏,他们找不到我,我回去以后就去另外一个城市工作。”
我诧异,不知她还有这样的身世。
大概是面对这苍茫的景色无话可说,而我是她身边唯一一个女性朋友,所以才能这么对我敞开心扉吧。
“也好,回去之后就跟他们断绝关系了吗?”
“是的。”
她很坚决,我没有在说什么,反而觉得她倒是挺勇敢的,我在网络上看过不少这样的例子,很恭喜她。
能够选择自己的生活。
比起她,我更胆怯了一些。
休息时间足够以后,大家启程往山区里进发,我也提着一个行李箱,却发现行李箱反而是最累赘的东西。
颠簸不已的路段,泥泞不堪,行李箱根本没有办法拖着走,只能抬着。
只走了半座山,我的一双鞋子全部毁掉了,腿上都是泥泞,显得非常狼狈。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有喻本信,走起来轻轻松松。
“我说本信哥,这么艰苦的条件,你为什么能坚持三年啊?”
喻本信在前面走着:“因为这片土地有我的信仰。”
这句话说的我们云里雾里的,我想我大概要很久以后才能有那种境界。
当我们把两座山翻完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山区里的蚊子又多又大,我露出来的皮肤上都难以幸免。
大家彼此涂了厚厚的药膏都没有用。
“我真的走不动了……”
张圆圆蹲在地上,说什么也不愿意继续往前走了。
见此,喻本信竟然蹲下来:“我背你,还有两公里就到了,大家在咬咬牙,坚持一下。”
她有些不好意思:“不行,我真的走不动了,我们能不能休息一会儿啊?”
“这里晚上有野生动物,你真的要在这里休息吗?”喻本信拍了拍自己坚硬的背:“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