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瑜哼笑一声，“我爸爸从来都不是那种人，我知道这些，也不是我爸爸告诉我的。”
当初最先告诉她这些的是秦磊，后来她在纪从安的口中得到证实。
她不过是向爸爸求证，爸爸从来没有主动提及过这些。
“我妈出车祸离开了，她是为了救我，大概是愧疚之心太重，太过自责，人自私的本性，让我选择遗忘了关于我妈的一切。甚至是她的名字，所以当姥爷您认我做干孙女的时候，我从来没想过，我妈妈是您的女儿。”姜瑜笑的很淡，但她直视着林老爷子的眼睛，语气很重。
林老爷子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他嗓子里似乎有艰涩之感。
“我记性不好，姥爷大概也是记性不好吧？您觉得我对不起林宛如，对不起林少琮……可是他当年对得起我妈妈吗？他对我妈妈的伤害，您都可以既往不咎么？如果没有我妈妈，林家，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姜瑜的笑容有一些残忍。
好似在她眼中，林老爷子就是个卖女求荣的无能之辈。
林老爷子的脸色霎时间变得难看。
“你都知道了。”
他说的很慢，一字一句的也很艰难。
“是，我都知道了。”姜瑜点了点头。
“你不应该知道，或者，你知道了也不该记恨。你应该学会原谅，学会宽恕，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应该学会宽恕。”林老爷子缓缓说道，“我认你回来，就是原谅你母亲当年不告而别。”
姜瑜听得想笑，她也真的笑了出来。
林老爷子怎么能把当年的伤害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带过？怎么有脸说，他原谅？
难怪林家人都有些三观不正，原来从根儿上就是坏的。
她果然是眼神不好，以前还觉得林老爷子是个很好的人。
“我妈从来不需要别人原谅！”姜瑜冷冷说道，“她宽恕，她不计较，那是她大度！但显然，连老天都看不下去，把我带回了林家！我回来，就是为了清算这一切的！”
“你……姜瑜！”林老爷子发了怒。
姜瑜看着他只在自己鼻尖上的手指，微微一笑，“爷爷要说什么？”
“你说……你要钱还是要股份？当初是我引狼入室，我……认了！”林老爷子咬牙切齿。
“爷爷别把自己说的那么可怜，谁知道当初您认我回来，是不是指望着我和我妈一样，温婉乖巧听话，可以像当年利用我妈一样利用我。”姜瑜笑说，“您没料到的不过是，虽然我的脸和我妈很像，性情却大相径庭。我妈善良，我却是有尖牙利爪的猫！”
林老爷子气得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罢了，罢了……别说了，你说你要什么吧！钱？股份？”
姜瑜笑着低头看了看自己修长的手指，她的手指白皙而干净。
她握了握两手，“爷爷看，我这一双手能抓得住什么呢？”
林老爷子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我的手这么小，这么软弱，我什么都抓不住。我不要钱，更不要股份。”
“那你要什么？”
“爷爷，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用钱来衡量的。我不管您当初认我，是想补偿我妈妈，还是别的……我都不接受，我这一双手，不为了抓紧林氏的东西，我只为了复仇！”她笑容满面，“我要让林少琮后悔，后悔他当年那么伤害我妈妈，现在那么伤害文东，伤害我。我们不是他手里的玩物。”
她脸上带着笑，说出口的话，却像利刃，每一个字都让人感觉到锋利。
林老爷子怔怔的看了她半晌，忽而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知道了……”
姜瑜舒了口气。
她说了这么多，不知道林老爷子会不会幡然醒悟？
还是说，她对人性的善良太过乐观？林老爷子对妈妈的愧疚之心，早已泯没在利欲熏心之下？
姜瑜安静的等待着，等着林老爷子的反应。
“你等我一下。”林老爷子缓缓的往楼上走去。
“爷爷要干什么？”姜瑜从沙发上起身。
林老爷子冲她摆摆手，“你坐下，坐着！我去拿……那一套首饰，当初送给你的那套。”
姜瑜挑了挑眉，“爷爷不用客气，我不要。当初嫁给纪从安的时候，没有带，日后也没机会带了。”
“要的，要给你的。”林老爷子恍惚说道，“那是你姥姥的东西，她留给你妈妈的，老古董了，价值连城呢……”
他又摆手，一定要姜瑜坐下等着。
姜瑜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默默想着，林老爷子这会儿承认那东西是她姥姥的，留给她妈妈的……是不是说明，他的心里还是有对姥姥和母亲的愧疚和歉意的？
日后若是林少琮真的不行了，她也会奉养爷爷到老的。
林老爷子走进书房，眼中的混沌立时变得清明而冷厉。
他没有走向保险柜，却是来到窗边，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在她回去的路上，嗯，大概二十分钟以后……不要让她再活着回来……”
林老爷子低声对那头说着，说完，他看了一眼手表，这才慢慢吞吞的走向保险柜。
林老爷子拿出那一套首饰，装首饰的盒子，是极其漂亮的金星紫檀。盒子上的雕琢工艺定然是来自某一位大师。
且不说盒子里的首饰价值几成，单是外头这盒子，也是文玩界的精品了。
林老爷子捧着盒子缓缓下楼。
姜瑜在楼下安静的喝茶等待着。
林老爷子把首饰恋恋不舍的交在她手中，“你姥姥给你妈妈，你妈妈也当留给你，好好放着，当个念想吧。”
姜瑜推拒一翻，林老爷子硬要她拿走。
甚至生了气，要撵她走。
“林氏该给你的股份，我一点都不会少给你。至于你说的报复……我只当自己没有听见。儿孙自有儿孙福……当年你舅舅他做了糊涂事。你妈妈不恨他，不代表，你也不会恨他。”
姜瑜安静的看着林老爷子。
林老爷子却把她往门外推。
本是请她吃饭，可饭菜都上了桌，他却不留她了。
姜瑜无奈轻笑，可能是她和林家的饭菜实在没缘分吧。
让唐棠开着车，她坐在后头，打开那盒子，她仔细的打量着盒子里的一套首饰。
“我姥姥她们家是以前的贵族吧？皇亲国戚哪种？这首饰看起来真是不一般呐！”
唐棠回头看了她一眼。
“也不知道姥姥和他私奔的时候，都带出了来什么宝贝？单是留下这一套就这么厉害，那些当初被他卖了当了的，不知道都有什么珍品呢？”姜瑜唏嘘不已。
纪从安的电话恰打了过来。
“我们已经从林家出来了，林老爷子把我姥姥的那套首饰还给我了。”姜瑜缓缓说道，她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还说，林氏该给我的股份，他不会少给我。董事会上他会安排……从安，我这么对老爷子，是不是太残忍了？”
纪从安在电话那头笑了笑，“你觉得你报复林少琮，但波及了林老爷子，林老爷子很无辜，是么？”
姜瑜没说话，她心里是有这么个想法。可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子不教，父之过，老生常谈了。你觉得当年的事情，如果没有林老爷子，林少琮他能做成什么？他甚至都未必知道，老爷子在英国还藏了那么个漂亮又温婉有贵族气质的女儿。”
纪从安的声音分明不大，听在姜瑜耳朵里，却有种振聋发聩的效果。
是啊，如果不是林老爷子自己的意思，妈妈根本不可能遭遇那一切……
林少琮后来对妈妈做的，下药，送到床上……没有林老爷子的默许，他真的做得到？
就连如今，林少琮对自己的陷害，加害。林老爷子当真没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姜瑜觉得心里忽然又凉了半截。
“我知道了，回家再说吧。”姜瑜刚刚挂断电话。
突然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