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下眼帘,真的是我的误会吗?
可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所有人都知道方跃已经不爱我了,我再见他,还有什么用呢……
母亲,原来连你也帮不了我……
当我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母亲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一个清冷的墓园,被潮气包裹着。
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我想站起来,却脚下一软,双眼一黑,再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境。
梦里,我记得有人温柔的抚摸我的脸庞,那双手温暖干燥,我轻轻拉住那只手,喃喃地叫:妈……
梦里,有人在我枕边对我说话,他低声呢喃,让我坚强,让我醒过来,可我不想睁开眼。
当我再次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了。
我躺在医院的病房里,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苏辰的面孔。
不是方跃。
我难过的掉下来眼泪,他是真的不要我了。
我这才明白,有些人一旦离开了,心里那个地方就变成了一个洞,谁也无法来填满。
苏辰跟我说了他把我从墓园带到医院来的经过。
他说,清晨扫墓的人发现了我,打开我的手机拨打了他的电话,他赶过去的时候,我浑身发抖,神志不清,抱着石碑流眼泪。
他把我送到医院,我发高烧三天,头上的伤已经好了,但高烧引起了肺炎,所以我还要再住一段时间的医院。
我听着苏辰的描述,看着他长出青色胡茬的脸,我知道他一定一直在担心我。
那句“方跃来过吗”终究还是没问出口。
没有意义了。
如何留住一个一心想走的人?
“谢谢你,苏辰。”
他苦涩地笑了笑:“你还不如对我说,不想看见我呢。”
“为什么?”
“你说谢谢我,我就知道,你对我是真的疏离了,你要是不想看见我,说明我在你心里还占有特殊的位置。”
我黯然垂下眼帘。
“我没有不想见你,你确实在我心里占有特殊的位置,但我们已经成为过去了。”
伤害人这种事,我不想再做了。
所以,不想否认对他的感情,也不想让他重新燃起希望。
可苏辰还是无奈摇了摇头:“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偶尔也编个谎话吗?”
“我现在可是病人,你应该照顾我的感受。”
说着我咳嗽起来,他连忙把我顺气,等我平静下来,他笑着说:“像这样跟我耍赖也行。”
“你为什么会跑到那去?墓碑上的人是?”苏辰又补充一句:“不能说或者不想说的话,就算了。”
我摇摇头:“没什么不能说的,那是我生母。”
他的目光收紧了一下,我知道他关心我,想安慰我。
“那……很遗憾……”
“嗯,但上一辈人的事情,也不是我能改变的,能找到生母,我已经很知足。”
苏辰点点头:“是啊,这对我来说,可是一种奢望。我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我看着他:“看来,咱们两个还真是同病相怜。”
苏辰笑了笑:“那我们这两个同病相怜的人,要不要考虑……”
“苏辰,我有点渴了。”
我打断了他的话,他叹了口气,然后释然一笑,把我扶起来,让我靠在他的肩膀上,喂我喝了温水。
我听到他胸口的心跳声,我感觉的到他身体的温暖。
我闻的到他身上散发的干净气息,我记得他曾经这么抱着我时,我坦然踏实的心情。
我闭上眼睛,如果苏辰真的说完那句话,问我要不要考虑和他重新在一起,我真的还会考虑他吗?
不会了,虽然感觉还是那么熟悉,但我已经不再有怦然心动的感觉了。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一次,是真真的输给了方跃。
正说着话,周子枫带着大口罩,大墨镜,棒球帽走进了病房。
手里拿着一捧一束黄色的花,很漂亮。
“兰花?”我问。
周子枫一愣,看看手里的花:“是啊,文心兰。”
他对苏辰点了下头,然后帮我把花插进花瓶。
“这种花,我在花店很少见。”
“那当然了,这可是我……”他顿了下,继续说,“我从我家院子里现摘的!”
看不出来,这个大忙人周子枫,平日里还有这样的闲情。
不过我猜,多半是他家的园丁帮着打理的花园吧,只是他特意从家里切了花带来送我,我还是挺感谢的。
我们不再讨论鲜花的事情,聊了没两句,周子枫就开始埋怨我,说我随便跑出医院,我就说他,那还不是因为你这个陪床的不负责任,没看好我这个病人吗?
他看看苏辰,看看我:“还会怼人了,看来好的差不多了?”
我只是想,一个人难受也就算了,干嘛还让身边人跟着担心呢,我这次把自己弄病,不但耽误了拍戏的进度,还让苏辰在医院照顾我,我心里也是真的过意不去。
周子枫待了十几分钟就走了,临走的时候,好像有话要跟我说,我问他,他就说,等我好了再说吧。
第二天,蒋天明带着一大捧玫瑰来到医院。
我让苏辰把他赶了出去,玫瑰送给了护士。
蒋天明没有过度纠缠,他说,他来过了,看见我还好,就放心了。
我揉了揉眉心,身心俱疲。
他一走,苏辰就问我:“他怎么还纠缠着你,最近都这样吗?”
我点了点头。
苏辰皱了皱眉头:“如果不是在医院,如果我不在,你怎么办?”
我想说,方跃会照顾我,但又想起来,我和方跃好像马上就要没有关系了,他应该不会再管我了吧。
“我会报警的。”
苏辰看着我:“他想干什么?还是勒索你钱财吗?”
我摇摇头。
“他想跟我复合……他不和我办离婚登记……”
我的声音越来越低,苏辰听完眉头皱得更紧。
“要不要我帮你请律师?”
“那就拜托你了。”
我现在已经没人可以依靠了,我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应付蒋天明,能尽快解决这件事,是最好的。
一周后,我出院了。
苏辰带我去见了他的朋友何律师。何律师在处理离婚官司方面,非常厉害。
苏辰在事务所的休息室里等我,我单独跟何律师谈。
令我没想到的是,何律师对我说:“徐小姐,你这案子我早就接了,不过,你这委托人还没有签字。”
“早就接了?”
“对,是方总拜托我的,怎么,他没有跟你说吗?”
我摇摇头,虽然知道方跃说过会帮我,但也没想到,他找的律师竟然跟苏辰找的是同一个。
“方总跟我是朋友,苏辰跟我是老同学,看来他们两位,对你的事情都很上心啊,你放心,我已经研究过了,这个官司没什么难度。”
我很感激何律师:“那就拜托您了。”
“徐小姐客气了。不过……”他欲言又止,笑了笑说:“委托费我不能收双份的。”
“您把方总支付的委托费退掉就可以了。”
我知道,苏辰和方跃都为我的事情来找何律师,这原本没什么,但就我现在和方跃的关系来看,跟何律师说清楚比较好。
何律师是聪明人,但还是为难地告诉我,方跃恐怕不会收这份钱,希望我能去找方跃,亲自谈一谈。
等我和何律师谈完,出来把这件事告诉了苏辰,他点了下头:“既然这样,你也别去找方跃了,他不差这点钱,这部分委托费,我就不出了。如果将来他跟你要这部分钱,你再还给他就是了。”
仔细想想,这样确实是最简单最省事的。
“谢谢你,总是替我着想。”
苏辰揉了下眉心:“你今天已经跟我说了三次谢谢了,一定要这么见外吗?”
我低下头。
他叹了口气:“好了,我现在向你保证,我退出,我不等着你了,以后咱们就还只是总编和作者的关系,只是朋友,我不会有非分之想了,这样的话,你可以不再跟我说谢谢了吗?”
“你这么说,我觉得自己更过分了……”
“嘉欣,我只想你开心,如果我的爱,让你觉得有负担,那我就收起来这份感情。咱们以后只做朋友,做一辈子朋友,行吗?”
我当然知道,感情的投入,向来是覆水难收,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也许真的能治愈我们心底的伤呢。
苏辰这样说,只是想让我心里好受些。
我想说谢谢,但这次忍住了。
“好,做一辈子朋友!”我对他笑了。
苏辰拍了拍我的肩膀:“好了,我要去杂志社了,你要不要去参观?”
我摇摇头:“改天吧,我得去找找房子了,正好这边有几家房屋中介,我打算现在去看看。”
“那你今天晚上住在哪儿?”
“大不了住酒店。”
“如果实在没有去处,其实你可以来我家,我这两天住在单位。”
我点了下头:“好,如果我真的没地方去了,你可要收留我。”
“没问题。”
之后我目送苏辰离开,我当然不会再去麻烦他。
一整个下午,我跟着中介人员,看了三处房子,都不是很满意。
我看了下时间,还不到晚上六点。
我决定先回方跃家一趟,把自己的东西搬出来,趁着他不在家的时候。
现在,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其实本来我还抱着侥幸心理,觉得方跃如果不跟我提分手,至少会跟我联系,但一次都没有过。
他没有来医院看过我,也没有给我打过一通电话。
他既没有跟我说分手,也没有跟我维持原来的关系,我们两个就像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冷战状态。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个蜗牛一样,遇到了危险,就躲进了壳子里。
我想,我和他之前的感情,应该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变淡,就这么结束了吧。
在我坐公交车回家的路上,周子枫给我打来了电话。
“听说你今天上午出院了,现在在哪?”
“路上。”我有气无力地回答,今天是有些累了。
“要去哪儿啊?”
“回家。”
这时我看了周子枫代言的广告在车窗外一闪而过,就对他说:“你这大忙人,怎么有空找我聊闲天了吗?打电话什么事?”
“兄弟我想请你吃饭啊,哎,不是,你回哪个家,方跃那吗?”
“嗯,收拾东西。”
“那你晚上住哪儿?”
“酒店吧。我这听不太清楚,不说了,改天再一起吃饭吧。”
我不等他说什么,匆匆挂断了电话。
我知道周子枫会问我很多事情,但我真的很累,连说话都懒得说。
果然,过了还不到一分钟,周子枫的电话再次打过来。
我想当做没看见,但终究觉得不太好,还是接听了。
“还有什么事?”
“你现在就下车吧,原地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