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说不下去,方跃已经来到我面前。
“我在……你为什么不在电话里告诉我妈实情?如果不是我通过国内的新闻网站,得知了你的事情,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的视线变得清晰了,我忽然间什么都能看到了。
但我开心了还没超过三秒钟,我的眼前再次变得模糊起来。
就在我恢复视力的那几秒钟里,我看到了方跃的脸。
这张让我日夜思念,让我一想起来,就觉得有信心面对这片黑暗的面孔啊,为什么在此刻,变得这么的陌生。
“我不告诉你妈妈,是因为不想让她知道我陷入了麻烦,更怕她通过新闻里的片面之词,对我产生误解。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怪我什么,对不起,我应该在去医院之前,就联系你,可是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自己会被围攻,我真的很担心我妈,如果这样你也无法理解……
“方跃,那你告诉我,你希望我怎么样,是不是死在街头,或者被那些人打死,或者在失明的状态下偷偷跑出周子凡的家,才能证明我对你的爱,才能证明我的贞洁?
“我接受周子凡的帮助,是因为没有人帮我,我接受他的帮助,是因为我自己连一通电话都打不了,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说到最后,我的眼泪已经在脸上肆意,而我竟然没有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睛看不见了,连流泪的感觉也变得模糊不清。
我只记得方跃抱住了我,他不停对着我说着“不说了……不说了,都是我不好……”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变成了这样?
是不是从方跃对我有所隐瞒开始?
“方跃,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以前你不会这么急躁,你不会无缘无故的吃醋,你对我们的感情,没有这么没信心。
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试图把目光在他的面部聚焦,然而却做不到,他仍然是模糊的一团。
“嘉欣,我们会没事,相信我,好吗?”
我终于还是放弃了追问,只不过,我已经非常确定,他的确是有些事情对我隐瞒了。
我选择相信他可以妥善处理好这一切,直到我看到那封信。
但在看到那封信之前,我们两个并没有完全从那天的争执中缓过来。
那天的话题给我们两个造成不同程度的内伤,而之所以称得上内伤,也是因为太把对方放在心里的缘故。
我事后也有后悔,觉得自己不该把话说的那么直接。
也许他也这么想,但我们两个进入了冷战。
这种冷战不是他不理我,而是他对我的关心一样不少,我们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变得十分诡异。
就好像两个吵过架的小伙伴,两人都说了:我们和好吧。
可是心里的那道坎却怎么都过不去,他在意着周子凡,我也介意他瞒着我的事情。
他说,我带你去看眼睛。
我就说好,然后一个人拿着导盲杖走在一边。
遇到不好走的路,他就拉住我的手腕,等走过了不好走的路,再把我分开。
他总是走在我的左手边,我则固执的要求凡事自己来。
我们两个的冷战,由最初的心里上的不痛快,变成了一种不肯服输的固执,好像谁要是先撑不住了,就算是输了似的。
关于我的那些绯闻,渐渐的,终于如同一场大火,烧过之后也就过去了。
我走在街上,没有人认出我是谁,倒是听到过不止一次的唏嘘。
“你看这两个人多般配……”
“是啊,可惜那女人的眼睛……”
“这就是真爱吧。”
“如果有一天我也看不见了,你还爱我吗?”
“爱。”
……
诸如此类的对话,我听了不少,我总是忍不住想要抿嘴笑,但一想到他就在我旁边,也许还在看着我,我就赌气一般,不想让他看到我不自觉流露出的幸福笑容。
终于,这一天方跃开车载着我从医院回家,路上遇到了周子凡。
我和方跃之间这根看不见的弦,崩断了。
当然也有一句话,叫做不破不立。
不管是规矩还是僵局,不打破了它,是很难突破出新局面的。
这场和周子凡的相遇,就算是打破僵局的敲门砖了,而且源于我和方跃的一场小小的争吵。
他开车进了小区,随口问我晚上想吃什么,我态度不好,就说随便。
他把车停在小区的路边,对我说:“徐嘉欣,你还要跟我冷战到什么时候?”
我不愉快地噘着嘴,其实赌气到这个时候,早就没气了,就是不服软而已。
“我没有要和你冷战,是你不想理我的。”
“我不想理你,还带你去医院,我不想理你,还天天怕你磕到碰到,连工作都拿到家里来做,我不想理你,还管你想吃什么?”
我在心里早已经原谅了他,听他说这些,心里自然也小小的得意,但还是赌气地说:“明明是你小心眼,一直到现在还对我爱答不理。”
他愤恨的叹气,我就说:“既然这么不耐烦,以后不要管我了。”
我拉开车门,下了车。
我的视力已经恢复了许多,现在就相当于近视没戴眼镜的效果,所有的东西都模模糊糊的,据医生说,是因为有什么淤血压迫了我的视神经,淤血其实已经没了,不过还需要慢慢恢复视力。
所以当我走在小区里,完全可以安全的走在盲道上,而小区里很安全,方跃大概是一点不担心我,干脆一生气,踩了脚油门就开走了。
我对着他汽车离开的方向,气的直跺脚。
“搞什么啊,电视剧里,这种时候都要下来哄女主角的嘛!”
我懊恼地嘀咕着,因为这别墅群建在山坡上,其实爬坡还是挺累的,可这时我自己选的路,再累也得一点一点的走完。
正当我缓慢的,带着一股怨气爬坡时,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我身边。
我分辨出身边的人是周子凡,有些惊讶地跟他打招呼:“周大哥?”
现在这个点钟,我想他应该正在上班才对。
“方跃呢?”
他一问,我对方跃的那股怨气就来了。
“他自己开车走了。”
周子凡应该是笑了下,他没有发出声音,但我感觉到了,我说不清楚,就是感觉到了他的笑容。
周子凡直接拿过我手里抱着的纸袋,那是我从医院出来后,刚去买的面包,本来一直抱在手里的,下车的时候,也直接带下来了。
然后他就陪着我一直走着,期间只问了我眼睛怎么样了,我回答之后,他就没有再说话。
他就那么陪着我,一路走回了家,到也不觉得尴尬。
当他把面包递给我,我对他说了声谢谢,便进了院门。
屋里的门是开着的,我直接推门进去。
却看到方跃站在玄关里,他一句话没说,我就感觉到了他身上的气场,那是一种很不爽的情绪。
我就算眼睛看不见,也能感觉出来。
当我的五官少了一官之后,其它的四官就会变得异常灵敏,这也算是唯一一点好处吧。
“你干什么呀?凶巴巴站在这吓唬谁!”
我决定先出击,掌握主动权。
“没错,就是要吓唬你,看你还敢不敢搭理那个什么邻居家的哥哥!”
他说着扑过来,我惊叫一声,连忙后退,拿着导盲杖对着方跃。
“你别过来啊,别想欺负我,我现在是病人!”
谁知他却突然抓住了我手里的导盲杖,往他那边一拽,我根本没反应过来,手里还抓着呢,直接就被带到了他面前。
他把我手里的导盲杖夺过去扔到一边,一只手搂住我的腰,下一秒钟,炙热的嘴唇便覆盖上来。
在他亲吻我的间歇,我对他说:“喂,你要把我的面包挤坏了!”
方跃冷笑:“那又怎么样,赔给你就是了。”
说完,他强势的将我推到墙上,继续疯狂的吻我。
而第二天早晨,我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睛,我看到了躺在我旁边的方跃。
我又环顾四周,发现屋里的一切,我都能清清楚楚的看见了。
这一刻的欣喜,是我无法形容的,我害怕自己这是做梦,便推了推方跃。
“你快醒醒,方跃,快醒醒啦!”
他一下子惊醒,紧张地问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能看见了!”
方跃一下子坐起来,他捧起我的脸,用力的看进我的眼睛里。
“真的吗?你能看见我了?”
我也用力点头:“嗯,我看的见,你该刮胡子了,也该理发了!哈哈!”
我们两个互相看着对方,笑了起来。
我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无忧无虑的笑过了,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忍不住捶他的胸口,他便抓住了我的手,无比温柔的看着我。
“嘉欣,你终于可以看见我了。”
我仔细地摸着他的脸颊,是啊,还有什么比重见光明,比看得见心爱人的面孔更让人觉得幸福的呢。
老天爷给我的这一场磨难,终还是过去了,我在心里长长的松了口气。
日子好像又恢复到了从前的样子,方跃正常去上班,而我自己休养,萧萧来看过我,她的肚子已经有些显了,我很羡慕她。
萧萧看出了我的羡慕,便小心地问我:“你和方跃的事,什么时候能定下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