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浩说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心脏上有什么骨肉相连的东西被扯掉了。右手被紧紧握住，他甚至能感觉到林爷爷指尖的颤抖。
“谢谢你，子浩……”林爷爷如释重负，紧握孙子的手一点点地松开。
人的一生很长，林爷爷一直遵从初心做事。唯一在处理顾太太的事情上走错了一步，造成了终生的遗憾。
很多事情一步错，步步错。
但林爷爷不后悔，林氏是他一生的心血，拼了命也要护着。
随后，仪器发出了警报的声音。林子浩心尖一抖，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连接检测心脏的仪器，已经没有心跳的显示。林爷爷双目紧闭，唇角微微上扬，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般。
听闻警报声，医生和护士冲了进来，病房里乱成了一片。
“病人心脏跳停！”
“马上抢救！”
……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林子浩一点印象也没有。他只记得被护士拉出了病房，强行按坐在椅子上。
林奶奶冲到病房门口，泪眼止不住涌出。
“子浩，挺住！”沈思雨不知什么时候坐在林子浩的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很凉，就像冰块一样。
沈思雨使劲搓了搓，视线一片模糊：“没事的……爷爷一定会好起来！”
这一次，林子浩没有任何回应。他沉浸在哀伤中，身体就像被掏空了一般。
不知什么时候，江院长从病房里走出来，面露难色。他与林爷爷是多年来的好友，自小看着林子浩从长大。
作为医生，江院长见惯生死，早已变得麻木。作为朋友，他的心却很难过。
“老太太，节哀顺变。但愿天堂里，没有病痛。”江院长轻声劝慰说。
随后，林奶奶站在病房门口，哭得像个小孩子似的。她记得林爷爷曾经说过，年纪大了，祈求的不是岁数，而是个数。
那个年代的人，牵手就是一辈子。林奶奶这辈子只有过林爷爷，从二八年华到现在，从没离开过。
林子浩起身往林奶奶的方向走去，紧紧抱住她的肩膀不说话。
此情此景，让沈思雨想起了很久以前，与沈凌相依为命的日子。
亲情是谁也无法替代的，这种骨肉相连的感觉，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明白到底有多疼。
***
林爷爷的葬礼定在周末的清晨，大片阳光洒在墓园里。他是个低调的人，林子浩只通知了亲戚和部分好友参加。
林品贤从智利赶回来了，一身黑色的西装、戴着墨镜。虽然两人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但林爷爷一直惦记着他。
沈思雨如今的身份不同了，只适合作为朋友出席。她站在人群里，远远看着林子浩朝每一个前来参加追悼会的人鞠躬，神色冷清。
无论发生什么事，这个男人的感情始终藏得很深。他曾经说过，从很小的时候已经习惯了这种方式。
轮到沈思雨上前的时候，林子浩静静地看着她，双眸微红。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她能感受到男人的软弱。
林爷爷在林子浩的人生中，是无可替代的存在。
这份哀伤感染了沈思雨，回到队伍中有些失神。她很自然想起那个未来得及出生的孩子，如果能平安出生，林爷爷一定会很高兴。
可是，很多事情是强求不来的。
“思雨……”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沈思雨回头一看，发现是霍肖。他带着黑框眼镜，神色疲惫
“很久不见。”沈思雨微微一笑说。
“最近还好吗？”霍肖的眼角多了几道细纹，大概当了父亲的缘故，人也变得沉稳。
沈思雨轻轻点头，感慨良多。如果没记错，霍肖与林怡蓉的孩子已经满百日了。
“女儿也回来了吗？”沈思雨又问。
霍肖坦白说：“一周前回来了，原本打算补办百日宴，结果爷爷……”
他们的女儿，林爷爷已经见过了。高兴是高兴，可心里仍旧念着林子浩的事儿。
“不知什时候才能抱上子浩给我生的孙子。”林爷爷是个传统的男人，盼星星盼月亮却盼不来林子浩的孩子，总喜欢在二叔和林奶奶面前碎碎念。
“爷爷的病也拖了几年，希望奶奶这次能挺过来。”沈思雨最担心的人，仍旧是林奶奶。
两老感情深厚，是相互的依靠。如今走了一个，林奶奶的魂儿像被带走了。
“子浩会陪着林奶奶，你有空也可以回去探望她。”霍肖提议说。
其实林子浩和沈思雨离婚的事，他也略知一二。明明深爱着彼此，命运却总是捉弄人。
“我和子浩原本打算复婚，不过爷爷先走走了，估计要等一段时间。”沈思雨自言自语地说。
霍肖笑了笑反问道：“思雨，我怎么觉得跟林子浩在一起以后，反而变得小心翼翼了？”
记忆中，沈思雨是个敢爱敢恨的女人。两人恋爱的时候，她一直充当主导的那一方。
来到林子浩这里，她反而怂了。
“也许太在乎一个人，才会变得小心翼翼。”沈思雨苦笑说。
霍肖自嘲地说：“这么说来，你以前不太在乎我。怪不得我说要复合，你的态度那么坚决。”
沈思雨没好意思地笑了，解释说：“以前还年轻，不懂什么是爱情。如今遇到合适的人，总算明白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她的目光很自然飘落在林子浩的身上。
她始终坚信，一切会越来越好的。
***
离开墓园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沈思雨一直等到最后，打算陪林子浩一起离开。
他扶着林奶奶从山上下来，看到沈思雨的时候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等我？”林子浩问道。
“嗯，我想看看有没什么需要帮忙的。”沈思雨摘下帽子，帮林奶奶戴上：“奶奶，这里风大，把帽子戴上。”
林奶奶的眼神有点空洞，缓了缓道谢说：“谢谢。”
“你先回去吧，这里的事情也差不多处理好了。有需要，小程会处理。”林子浩的声音沙哑，双眸通红。
被当面拒绝，沈思雨的心有点失落。这个时候，她更希望能留下来陪着林子浩。
“没关系，反正我有空。”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林子浩的态度坚决，回头吩咐小程说：“先送思雨回去。”
说到这个份上，沈思雨不好意思继续坚持，叮嘱说：“好，那你照顾好奶奶。奶奶，我有空再来看您。”
“谢谢你今天能来，走吧子浩。”林奶奶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