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奶奶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解释说：“江院长说，爷爷的心肺功能越来越差。劝他入院治疗，一直不答应。”
年纪大了，很多老人家反而害怕待在医院里。
林爷爷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要是有一天不能避免离开，他希望生命最后的日子里能待在自己熟悉的地方。
“医生上次不是说情况好转了吗？”林子浩半蹲在林爷爷的面前，轻声问道。
年纪大，情况不恶化已经很好。即使住院治疗，效果也不尽人意。
林奶奶知道再也瞒不住了，坦白说：“之前公司出事，爷爷让我不要告诉你。医生说，他的心肺功能只有正常人的一半。”
这些年来，林爷爷的身体越来越差。可老人家总是报喜不报忧，尤其是公司最近出了很多事儿，他担心孙子会分心。
“大概，这就是报应吧。”林爷爷自嘲地说。
“爷爷……会没事的。”林子浩安抚说：“明天我送你去医院检查，好不好。”
林爷爷想笑，却笑不起来。到了最后，孙子还是最心疼他，可惜……
“子浩，你想过当年的事曝光以后，林氏会面临什么情况吗？”林爷爷双眼微红，叹气说。“我担心多年来的心血，会毁于一旦。你是打算不管我了，对吧？”
这些年来，林子浩还是第一次看到林爷爷这个样子。他的脾气倔，性子硬，在任何人面前都不会流露出软弱的一面。
“我怎么能不管你呢？”林子浩心里很不是滋味。
“如果你希望爷爷好，就不会那么难下决定。”林爷爷苦笑说。
是呀，一直以来林子浩希望任何事都能两全其美。可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决定都是无法圆满的。
沈思雨以及爷爷，他只能取舍其中一个。
“明天到了医院，先听医生的情况。”林子浩提议说。
林爷爷的态度坚决，冷哼说：“不去，医院冷冰冰的，躺在床上等死的滋味不好受。”
林子浩与林奶奶面面相觑，无奈地叹气。
好不容易才把林爷爷劝住，林奶奶把林子浩偷偷拉倒角落里，轻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林子浩沉默不语。
“子浩，刚才我在爷爷面前不好说这些话。”林奶奶的脸色很差，双眸红如兔子：“昨天复诊的时候，江院长说你爷爷只剩下三个月左右的寿命。”
这个突然而来的消息，让林子浩防不胜防。
“之前你也说过换心脏，可是爷爷的岁数大，即使找到合适的也可能撑不过手术。”
说着说着，林奶奶便落泪了。
她好不容易止住眼泪，拉住林子浩的手央求说：“就当奶奶求你，不要让这件事曝光好吗？顾成军不是说了，只要你跟思雨分开，两家的恩怨就会一笔勾搭销。”
“奶奶，你很清楚我对思雨的感情。”
爱一个人，并不是想放手，就能放手。林子浩尝过失去的滋味，难受得要死。
话落，客厅里传来佣人的尖叫声。“救命，老太爷晕倒了！”
林子浩如箭一般冲了出去，发现林爷爷跌倒在地。他急忙扶起他，吩咐说：“马上吩咐司机备车去医院。”
重症病房。
林爷爷上了呼吸机，冰冷的仪器发出了“嘟嘟”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林子浩从病房里出来，脸色惨白如纸。
江院长站在门口处，微微叹气说：“做好心理准备吧。”
“江院长，难道就没有其它的方法吗？”林子浩神色哀伤，用央求的口吻问道：“钱不是问题，只要能救爷爷……”
轻轻摇头，江院长叹气说：“你比我更清楚，很多医学上的难题，不是钱能攻破的。”
道理谁都懂，可是亲身经历这些事情，林子浩无法冷静下来。他一拳砸在墙壁上，咬牙骂道：“难道我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爷爷受苦？”
“你已经很努力，别自责。”江院长拍了拍林子浩的肩膀，鼓励说。
夜里守在病房门外的时候，林子浩拨通了沈思雨的电话。刚响了一声电话便被接通了，熟悉的声音缓缓而来。
“子浩，你终于记得给我打电话了。”沈思雨微微松了一口气。
“爷爷进医院了，我一直守着他。”林子浩轻声解释说。
听闻林爷爷进医院，沈思雨十分担心：“没事吧？”
“还在重症病房里，医生说情况不太好。”林子浩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情绪低落：“思雨，我害怕爷爷……这一次会熬不住。”
在林奶奶以及外人的面前，林子浩一直表现得很镇定。他是林家的顶梁柱，小小年纪已经表现出超乎年纪的成熟和坚韧。
只有在所爱的女人面前，他才不会掩饰心底的恐慌。
很久以前，林政宏已经说过，林子浩是个重感情的人。重感情的人，更害怕失去。
对林爷爷是，对沈思雨也是。
“别担心，爷爷会没事的。三年前的那场手术，他不是挺过来了吗？”沈思雨故作轻松地说。
轻轻摇头，林子浩的心脏麻木得说不出话来。“思雨，对不起。”
“没关系。”沈思雨误会林子浩为了不辞而别的事情道歉，轻声劝说：“明天我抽空到医院一趟探望爷爷。”
“好！我先挂了。”林子浩挤出这句话，果断挂了线。
初冬的深夜已有几分凉意，他坐在重症病房门外的椅子上，一步也不敢离开。距离上一次坐在这里，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那一次，林母跳楼自杀抢救不过来，结束了年轻的生命。
还记得那时候林子浩只有十三岁，在林爷爷的陪伴下一直守在病房门外。隔着玻璃窗，他看到了妈妈那张苍白的脸容。
那是林子浩第一次面对这种事情。
最后，医生从病房里出来，遗憾宣布死亡。
林子浩没有哭，心里只有恨。他恨林政宏的手机一直没有人接听，直到林母宣告死亡都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是林爷爷，一直站在林子浩的身后。“别怕，有爷爷在呢。”
从那以后，林子浩搬回了林宅。整个少年以及青年时期，是林爷爷一直守在他的身边，代替在他的生命里早已缺席的父亲位置。